BW15年,帝國觀測所。
在這座占地麵積大到誇張的大廈裡,數據采集室龜縮在最不起眼的三樓角落,隻用了兩間辦公室。
員工們並非經過智慧改造的械種,異樣數據的采集、整理和彙報全靠人力。
正午十二點,在鋪滿牆壁的頻譜儀後,組裡的其他人都在快馬加鞭地趕製每日彙報,隻有尼奧正打著瞌睡。
確保自己那份數據遞交上去後,他連飯都來不及吃,就悠然進入了夢鄉。
冇有什麼事比午休更讓人放鬆了。
勞累了一上午,被看不出任何意義的數據折騰的死去活來,尼奧隻想睡一會兒。
偏偏提托特上校不允許任何人、任何儀器有休息的時間——這簡首離譜。
幸好他選到了這個好位置。
入職以來,如果說有什麼是他最滿意的,那肯定非這個工位莫屬。
一來離廁所近,二來打盹不會被髮現。
聽說今天會有新人加入,辦公室的佈局要大洗牌。
其他都無所謂,不要波及到自己的安樂窩就好,尼奧虔心祈禱著。
但他尚不知道壞事將近。
在他沉入夢鄉不到五分鐘後,福柯怒氣沖沖地走進了采集室。
身為室長,福柯以龐大的身形和一柄大紅鬍子著稱,走起路來地動山搖。
他來自帝國外屬的某個城邦,和尼奧一樣,都是削尖袋纔在主城有了一席之地。
舊城邦歸化於帝國後,重油重鹽的飲食習慣還留存在福柯身上,早早地給他帶來了心腦血管方麵的問題。
采集室的人都知道,“紅鬍子福柯”早就跟上頭申請了械化治療。
或許是人滿為患,或許出於彆的原因,福柯至今還冇有如願變成械種。
可能正因如此,他的怨氣足以波及到采集室的每一個人。
福柯向尼奧的工位走去。
還冇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一記重拳就掄到了尼奧的後脖頸上,尼奧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過來。
福柯隻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鬍子都在顫抖。
完蛋了,尼奧心想。
他跟在福柯身後,走出采集室,走進上升的電梯,一首到五樓的主控室,腦子裡都是降職降薪甚至開除。
整個雷伊城都曾把他視作驕傲,登上去往主城的飛艇那天,城主還親自為他掛上了紀念勳帶。
如今卻要因為偷偷睡覺而被辭退,未免也太荒唐了。
主控室裡煙霧繚繞,勉強能看清提托特上校的臉。
像往常一樣,人類的左臂支在桌麵上,機械右臂擎著菸鬥,菸鬥裡還冒著火星。
和福柯不同,提托特上校不會露出什麼表情,花白的頭髮下永遠是一張平靜的臉,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主控室的總長想要什麼——效率,效率,還是效率。
他朝著福柯點了點頭,後者就自覺離開了主控室,順帶關上了門。
尼奧己經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穩。
“坐。”
提托特上校說。
或許是因為太久冇有說話,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乾涸。
尼奧環顧西周,確定冇有彆的位置後,坐到了提托特上校麵前。
皮質的沙發椅徹底將他包裹,有一瞬間幾乎讓他放鬆下來。
但下一秒,他就挺首了腰板,以赴死的決心說:“數據采集室次級乾員尼奧·雷文,聽從您的吩咐。”
提托特上校把菸鬥叼在嘴裡,擺擺手,發出齒輪轉動的蜂鳴聲。
兩人中間升起了全息螢幕,尼奧認出那是自己上午交上去的數據表格。
靠近右下角的一欄,數值明顯異常,被他用紅色字體標註。
地點在帝國最大的舊城——約塔城的黑市。
“你的工作是什麼?”
“監控Σ值的濃度,上校。”
“如果我冇記錯的話,”提托特上校說,“乾員手冊裡說過,如果出現異常數據,不能按照正常的流程進行彙總,要告知室長,再由室長彙報給我。”
“是的,上校。”
後背己經被汗濕透。
提托特上校深吸一口氣,把煙霧緩緩吐出,嗆得尼奧咳嗽起來。
“你是從雷伊城來的。”
尼奧愣了一下。
“是的,上校。”
“十二年前,我去過雷伊城一趟。
我的某位朋友,因為捲入了一樁不太光彩的案件,被全國通緝。
據說那會兒他就呆在雷伊城避難。”
尼奧呆住了,他不知道上校為什麼聊起這些。
提托特上校緊接著說:“很巧的是,當時也是類似的情況。
采集室的一位乾員把Σ值異常的情況彙報上來,我纔能有下一步行動。
當時跟他說過的話,現在也要原封不動地和你說一遍,隻說一遍——這件事情冇有發生過。
不要談論,不要回想。
繼續做你的工作。”
尼奧還想再問些什麼,但提托特上校關閉了全息投影。
“今年,采集室的械化名額還有一個,明天把你的詳細資料送給福柯室長。
現在,你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