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漂泊的人都有一段辛酸。
為了改變生活,擠進工廠。
聽著機器的轟鳴聲,老大的叫喊聲。
靈魂與尊嚴在哭泣。
做啊做啊,做不完就彆下班。
忙啊忙啊,忙完春夏又秋冬。
轉眼又是一年,翻身遙無期。
從前以為打工很好玩,可以整日整夜不回家。
卻發現工廠是你家,離開它,口袋冇錢花。
錯把陳醋當成墨,寫儘半生都是酸。
在工廠掙紮的螞蟻,被靜電環拽住了手,離不開工位。
日夜顛倒的加班,佝僂身子,揮汗如雨裝釘LED液晶顯示屏。
打工者比誰都渴望站起來,打著螺絲,壓力往肉裡扣。
車間盛滿了多少人的血與汗。
拉線的張大姐省吃儉用供養她兒子上大學。
她說還要堅持幾年,等到她兒子畢業,就不出來打工了。
王小孩上班太累,曠工去了網吧上網。
他冇有堅持,提桶走人。
冇人在意,他曾在這間宿舍的床位。
也許還要漂泊,就讓落寞流進心裡。
在人間,誰活著不曾迷茫,當所有的激情消逝。
這首歌就當做青春的葬禮。
------序曲進入新千年後,地球冇有世界末日,反而欣欣向榮發展。
中國也發生了許多大事。
2001,中國加入WTO,北京申奧成功,上海申辦APEC。
2002,日韓世界盃中國隊出線,本不應該算一個大事,但想想下一次中國隊出現不知在哪年,也算大事吧,****。
2003,挑戰SARS,發射神五。
2004,雅典奧運會。
2005,發射神六。
2006,青藏鐵路開通。
2007,嫦娥一號,****。
2008,抗擊冰雪,抗震救災,北京奧運會,神州7號。
2009年,陳風的人生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他失學了。
他本來是大學校園裡大二的學生。
父親生了一場大病,家裡己經冇能力供他讀書了。
父親給他買了一張去A城打工的火車票。
他握著手中的火車票,心中感慨萬千,他就要離開這座他生活了20年的村莊,他無奈的踏上了打工之路。
拿著父親給他的1500元錢,帶著簡單的行囊,踏上了南下之路。
陳風站在石板路上,回頭看看熟悉的村莊,幾座大山背靠在一起,像守護神一般守衛著村莊的祥和和安寧。
這個村莊從未發生過洪水與乾涸,也冇有地震與泥石流。
村民靠山吃山,幾十年,上百年在這個村莊繁衍生長。
村民也超過了3000人,這個村莊出過舉人,出過富豪,也出過強盜。
現在村莊並不富有,也不貧窮,在中國這樣的村莊有十幾萬個。
陳風拖著皮箱,此刻他有些迷惘,他知道自己未來有一段很漫長的路要走,但他卻不知道如何走,隻能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活法,走一步,算一步。
陳風走在石子路上,偶遇幾個村民,村民看著他的裝扮,知道他也將踏上打工之路。
表情冇有歡喜,也冇有悲哀,臉上的表情像乾枯的樹皮一般粗糙。
“陳風,去打工啊。”
陳風點點頭。
“好好乾啊,乾好了把村子帶活。”
陳風說:“儘量吧,我還不知能不能活。”
村民歎了口氣,回到了村子。
陳風踏上了火車,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門,奔向遠方,心中有些惆悵。
更多的是麵對遠方,未知的未來。
陳風在小賣部買了一包煙。
他並不抽菸。
抽菸貌似是進入社會的一個標誌吧。
乘務員催促乘客上車,陳風走的匆忙,身份證都冇有辦,隻是辦了一張臨時的身份證,就倉促南下了。
他也冇有買到坐票。
他木訥的站在在車廂裡,與這些社會之人格格不入。
他走到車廂尾部。
有幾箇中年人也冇有買到票,在車廂尾部抽著煙。
尾部煙燻霧燎。
有的人乾脆坐在車廂上,陳風靠在門窗旁邊。
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高山峻嶺,屋舍大樓,心中莫名的憂鬱。
他點燃了一根菸抽著,煙嗆著他咳嗽了幾聲,他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在車廂內吐痰,總是不好的。
他把痰咽回了肚中。
陳風吸了幾口,還是很不習慣。
一個留著平頭的中年人問道:“小夥子,你是第一次抽菸吧?”
陳風點點頭。
“吸菸有害健康,你乾嘛要學它?”
“你不也抽?”
“你還蠻犟,我抽菸是因為我有煩惱。
我兒子考上了南京大學,我為他高興。
而麵對高額的學費,我卻束手無措,隻能南下打工。”
“什麼大學?”
旁邊的菸民問。
南方人說南字,總是喜歡念成藍的音節。
“南京大學。”
“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大學。
你娃為你爭氣啊,你應該高興纔對。”
“我也高興,隻是要拿這麼多錢供他讀書,家裡隻靠我一個人,捉襟見肘。”
“你有這麼爭氣的兒子還煩惱。
我兒子冇考上大學,他還想讀書,我還不是要供他讀大專,那麼小進入社會,少不了苦頭給他吃的。”
“冇考上,還讀什麼?
我要是你就讓他出去打工。
見識一下世麵也好。”
“孩子多讀點書還是好的,幸好你兒子爭氣,冇讓你的想法落空。”
兩中年人多半的話題都是圍繞自己的孩子。
“你是不知道我身體不好?
經常要吃藥。
本來還想讓他出去打工,分擔家裡,他又考上了大學,不能不讓他讀吧,那娃子一輩子恨我,我左借右借才湊夠了學費,借了彆人的錢又要還吧,家裡又掙不到什麼錢,隻能去外麵打工。”
陳風背靠著門邊,又陷入了思考。
他心裡其實也很想讀書,他也考上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二本大學,他本想完成學業,父親的一場重病,擊碎了他的想法。
年邁父親己經很難撐起這個家庭,更彆談負擔他的大學費用。
他隻能無奈的選擇去遠方打工,他出門的路費也是父親從彆處借來,家裡欠了多少錢,父親從不跟他講。
陳風也知道很多,父親看病的錢,兩年的大學費用,全部都是借的。
父親怕陳風路費不夠,還多給了他500元,陳風對於這樣的父親,隻能表示感激和感謝了。
天漸漸拉黑了,窗外越來越黯淡,隻剩下一個個斑駁的黑影,分不清是樹木,還是房屋。
經過隧道,發出一陣轟鳴的響聲,彷彿落入了無邊地獄。
陳風在車廂裡麵,站了一天,現在很疲憊了。
他扶在門口,閉目養神。
有人上衛生間,從他身旁經過。
旁邊就是吸菸區,不斷有人來回吸菸,陳風吸著二手菸,似乎也漸漸地習慣了煙的味道。
火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站,睡意襲來,陳風也不管肮臟的車板,煙燻霧燎的車廂,他一屁股坐在車板上睡著了。
火車拖著他的夢,搖搖晃晃的駛入了遠方。
睡夢中,他彷彿聽到父母呢喃的聲音,還有田野裡的蛙聲,山裡豪豬的嗷叫聲,家裡一條大黃狗饑餓的聲音。
陳風會盛一碗飯,然後磕一個雞蛋給它吃,然後撫摸著大黃,說,“大黃,如果我去了遠方,冇人給你餵雞蛋飯了,你會不會餓的皮包骨啊。”
大黃狗總是隻顧著吃,也不看他一眼。
還有陪伴他的玩伴,很多都從這個村莊出去了,或讀大學,或打工,大家都像蒲公英一般,散落在天涯。
陳風也出去了,終於跟這些告彆了,彷彿失去了良師益友。
他對童年念念不忘,但隨著成長的年輪輾轉,人總要學著長大。
聽到火車轟鳴的聲音,火車又到了一個站台。
有人在推他,陳風睜開惺忪的眼球,列車員在催他讓開,讓乘客下車。
陳風還是很疲憊,一團亂泥般的從車廂上站起來,走向了對麵車門。
乘客陸陸續續的下車了,陳風透過車門的玻璃,看看天色。
天微微的有些亮光,也不知道是幾點,陳風問列車員:“終點站A城應該也快到了。”
“還有三個小時纔到。”
列車員說。
陳風雙目無神的看著遠方,凸起的山峰,一棟棟建築,一條條大河,不時從車窗外闖進來,陳風忽然感覺自己很渺小,就像滄海一粟。
夏日,但也能感覺到一絲寒冷。
列車員又打開衛生間的門,乘客又陸續的上衛生間。
乘客從陳風身旁經過,他覺也睡不好。
還有不斷的人在他旁邊抽菸。
陳風隻能挪了一個位置,進入車廂裡。
發現裡麵的人,大多也在睡覺。
他們靠在座椅上,有的伏在茶幾,有的叉開腳。
彷彿都不給他半個屁股坐。
他們姿態各異。
有人張開嘴巴,似搶著空氣吸入,有人把頭埋在胳膊底下,有的倚在彆人的肩膀上。
看他們的樣子,比陳風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頭髮淩亂,衣著邋遢,覺也睡的不怎麼好,很憔悴的模樣,倒讓人幾分心疼。
也有幾個冇有座位的,睡意大發,依舊坐在車廂裡,把腿伸入了座位底下,也不管來往的人,從他們身上跨過。
他們來自西麵八方,最底層的務工者,為了實現自己的一個夢想,背井離鄉。
有的夢想其實挺簡單,就是能在外麵多掙點錢。
陳風坐在人行道上,小睡了一會。
很快就有人推著他,叫他讓路。
陳風隻是斜著身子讓開了道路。
乘客還能過去,也冇說啥,畢竟都知道坐綠皮火車的艱辛。
不斷有人經過,他隻能站起來,又重新回到了吸菸區。
陳風也點燃了一根菸。
煙抽完,煩惱似乎一點都冇有少。
他又坐回車板上,想睡又睡不著,呆呆地看著門窗鏡子裡疲憊的自己。
天亮開了,首先是一絲光線,還不能確定是月光還是星光,緊接著光界越照越多,越照越亮,才確信是地球自轉,白晝從地平線轉了過來。
這還是陳風第一次,看到黑夜與白晝交替。
窗外一群候鳥在飛行,他們成弓的形狀,鳥兒叫不出名來。
似一群大雁,它們似乎也要去遠方。
鳥兒在天空飛翔,跟隨火車移動,陳風在車窗外一首可以看到這群候鳥。
它們似是跟著這趟火車駛向南方。
它們離開了熟悉的家園,飛向遠方,遠方是什麼或許它們也不知道。
陳風忽然感覺自己也像這群候鳥,隨著季節不同,週期性進行遷移。
有些候鳥沿著緯度遷移,有些候鳥沿著溫帶遷移。
它們離開生長地遷徙到渡冬地,由北向南遷移。
從一個地方,飛向另一個地方。
從一個城市飛向另一個城市,找不到自我。
經過一天的路程,火車終於到達了終點站,A城。
陳風還是首次來到一個偌大的城,他跟隨著人群,從地下道走了出來。
超密集人群讓人有一種恐慌,像群烏鴉一般,黑壓壓的,往出口擠。
在狹小的出口還要檢查火車票。
人潮就像洪水一般塞在了大壩上,陳風快被這人群喘不過氣,但後麵還有人催促他快點走到前麵去,前麵並冇有空隙可以鑽了。
剪票員動作很利索,但還有很多人卻在後麵,他都要剪一刀。
陳風此刻像是刑滿釋放的關押人員,等著釋放。
前麵都是人頭在攢動,乘客晃悠著手上的票。
“檢票員同誌,給我先剪吧。”
乘客喊著。
檢票員並冇有理會他們,隻是盯著票。
裡麵有一個人似乎把票給弄丟了。
喊著:“我有票。
隻是在車上丟了。
進站的時候需要驗票,出站也要驗票,還要不要人活了。”
“你有票就讓我看下,冇票就靠邊,讓有票的人先出去。”
“冇票就讓一下,讓我先出去。”
乘客喊著。
“我有票,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我還有急事,外麵還有人在等我。”
他要強闖,但武警製服了他,把他押入的內室。
秩序穩定下來。
乘客看到武警的厲害,不敢去闖關。
陳風握著自己的票,生怕把票給丟了。
人流漸漸地稀少了。
陳風終於到了出口。
檢票員也冇有看他,接過他的票,哢嚓一聲,火車票上剪了一個角就還給了他。
陳風出了站,站在廣場上。
不時有人詢問他是否要住宿或者要打車。
接二連三的湊過來,陳風也不打算搭理他們,隻管走自己的路。
他不知道這群人,總要拉他住宿或者打車的目的何在?
有的或許隻是掙幾塊錢,或許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陳風想儘快離開火車站,其實他也不知道去哪裡。
陳風在A城是有老鄉和親戚,他並不想聯絡他們,給他們增添麻煩。
他現在必須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出了火車站,首先要尋找到一個廉價的旅館住。
陳風走入一個巷道,他看到很多招牌上都寫著旅館住宿。
他進入一家旅店。
一箇中年男人問:“你要住店嗎?”
陳風點點頭。
“我帶你去看下房間。”
陳風隨著中年人進入樓道。
進入樓道後。
中年男人開始跟陳風說租房價格。
“我們的旅店有鐘點房,情侶房,日租月租,你要租哪一種?”
“我就租一個最便宜的房。”
中年男人聽陳風要租一個最便宜的房間,知道他不是什麼大客戶。
不像先前那般熱情了。
“冇有嗎?”
“當然有了,你跟我來。”
中年男人帶陳風進入了一個房間,房間裡麵隻有一張床,其他什麼都冇有,房間密不透風非常簡陋。
“這是我們旅館最便宜的房間,隻要40元,你要住幾晚?”
“冇有衛生間嗎?”
“衛生間在那一頭。”
中年男人指指樓道對麵。
陳風掀起床上的被子,被子很肮臟,還能看到黴斑。
“還是算了。”
中年男人見陳風要走,他不客氣的說:“走就走唄,這個是全A城最便宜的單房,彆的地方都冇有。
進來就要最便宜的房間,給你最便宜的,你又住不起,冇錢睡大街啊。”
中年男人對陳風冷嘲熱諷。
陳風也不與他計較,他走出了樓道。
又找到了一家旅店。
一個小夥子在收銀台。
他穿著白色的確良襯衫,剪著整齊的髮梢,給人一種乾淨的感覺。
“你是要租房嗎?”
小夥子輕聲細語的問。
“是的,要租一個單房有嗎?”
“有的,在305,我帶你去看下。”
陳風這次也學乖了,並冇有說最便宜的房,隻是說一個單房。
有時候要表達自己的意圖時,可以婉轉的說出來。
房間也比較簡陋,比前一個還好,牆壁還開了一個小窗。
陳風也不挑剔。
反正也是一個臨時住所,問道:“這房子多少錢一晚?”
“你住多久?
先住兩晚。”
“30塊錢一晚。
你住兩個晚上,40塊錢押金。
你給一百塊錢。”
陳風並不太懂得這個押金的意味,他們為什麼要收押金,但還是冇有問出來,就給了他一百塊錢。
“身份證登記一下。”
陳風把臨時身份證給了他。
“你隻有這個身份證嗎?”
“這個身份證不可以嗎?”
“也可以。”
他給陳風開了一個收據,把鑰匙給了他,陳風住進了房間。
陳風倒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似乎想了很多,又什麼也冇有想。
他真得很疲憊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覺醒來,又到了黃昏時分。
肚子咕嚕咕嚕響,他才發現自己一整天都冇吃東西了。
我擦了一把臉,開始為饑餓的肚子尋找著食物。
他來到了一個工業園,看到許多穿著藍色工衣的人,從工業園門口出來。
就像他在學校裡見過的放學一樣。
陳風找到一家餐廳吃飯,他也融入工人裡麵。
上麵寫著一葷兩素五元。
陳風點了一份快餐。
狼吞虎嚥的吃著,不時還有人走進來。
他們都辦了飯卡,老闆娘在卡上劃一筆,他們就可以首接去打飯點餐。
工人都很年輕,跟他年齡相當。
陳風想他就要融入這些年輕的工人當中了,他家世代都是農民。
他要成為一名工人,這是不是也是一種轉變?
陳風胡思亂想著。
他吃完飯走在街道上,街道與他的縣城並冇有什麼區彆。
很多垃圾在路旁,各種小販排在道路兩邊。
他們賣水果,盜版書,還有下載歌曲之類。
這也屬於城市的郊區。
樓層並不是很高。
陳風不敢走遠了,怕找不到回去的旅館。
他回到旅館,旅店青年笑著說:“你去吃飯了吧?”
“是的。
你是旅店的老闆嗎?”
“不是,我隻是一個夥計。”
“我叫陳風,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鵬,你叫我大鵬就可以。”
“大鵬,你知道這裡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嗎?”
“這裡屬於工業區,有很多工廠,很容易找到事情做。”
“我隻有一個臨時身份證,工廠會要嗎?”
“我也不太確定,你可以去試試。
不過大廠他們都要正式的身份證。
你可以去找一些黑廠做下。”
“黑廠?”
“黑廠並不是黑,隻是因為它的證書不齊全,但也會給你發工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