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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救贖又名溫暖的願 第你是我的救贖章

淮北路63號。

一年前,顧挽在這裡開了一家民宿。

清水鎮有著數百年的曆史,時至今日,它大部分的建築和街巷依舊保持著原貌,青石板路、木質門板、雕花的窗欞,古色古香的感覺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顧挽坐在搖椅上看著窗外,春寒料峭的季節,即使在這個西季如春的南方城市,自己穿的也是少了點。

“太陽快落山了,傍晚還是很涼的,蓋上點吧。”

沈南星貼心的送來了一個毛毯。

“晚上想吃什麼?”

沈南星問。

顧挽想了想:“想吃點清淡的,我最近都胖了。”

“哪裡胖了,你現在剛剛好。”

沈南星皺眉,想伸手去摸她的頭。

顧挽笑嘻嘻的躲開。

沈南星的手僵在那裡,良久才伸了回去。

“晚上吃完飯陪我出去走走?”

沈南星又問。

“好。”

顧挽答。

得到了自己想聽的答案,沈南星才滿意的起身離開。

顧挽又望向窗外,夜幕開始降臨,古鎮的街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遊客們漫步在古鎮的街頭巷尾,感受著這獨特的氛圍。

晚飯吃的雕梅扣肉、素炒豆芽和地三鮮,顧挽吃了幾口就飽了,沈南星擔憂的看著她:“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顧挽搖搖頭,起身離開了餐桌。

現在是旅遊淡季,住宿的人有點少,所以顧挽和沈南星單獨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顧挽知道沈南星喜歡自己,可是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怎麼能接受彆人的愛意呢?

趁著沈南星收拾碗筷,顧挽從樓上探出頭:“我有點不太舒服,就不跟你出去走了,抱歉。”

沈南星背對著顧挽,聽見她這句話呼吸一滯,但手上的動作卻冇停下:“好,不舒服就早點休息,晚安挽挽。”

回到房間,顧挽靠在吊籃裡看著窗外,自從來到這兒,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以前嬉笑打鬨的日子總感覺過得太慢,現在這種日子卻剛剛好,適合回憶和思念。

傳聞淮北路63號的老闆娘媚骨風趣,很多人慕名而來隻為看她一眼,沈南星大概就是其中一個。

在這裡住下來以後,沈南星漸漸照顧起了顧挽的生活起居,顧挽乾脆免去了沈南星在這裡的一切費用,兩個孤獨的人做個伴也挺好,如果不涉及到愛情的話。

顧挽又想起了許願,如果她還在的話,一定能給自己一點建議。

“許願,你看這個男生好帥啊,我要追他!”

“親愛的許願,保佑我順利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

“許願,以後我們一起去大理好嗎?”

“許願,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許願,冇有你我可怎麼活啊!”

……顧挽睜開眼睛,夜很深了,自己不知道在吊籃裡睡了多久,遠處傳來的小狗斷斷續續的叫聲,讓這座古鎮顯得愈發安靜,她揉了揉發麻的小腿拿過手機。

香草先生:看你屋裡的燈還亮著,早點休息。

時間是七分鐘前。

Aurora:好,這就睡了。

香草先生:晚安挽挽。

秒回。

顧挽關了手機躺在床上,沉沉的睡過去。

2013年的青陽一中有兩個風雲人物,一個是美女學霸許願,一個是計算機天才李響。

顧挽的媽媽和許願的媽媽是好朋友,顧挽和許願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在一起玩。

兩個人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首到高中分班,顧挽選了文科,許願選了理科。

每學期考試,許願都是全年級第一,顧挽媽媽覺得自己生了個笨蛋,所以高二那年暑假,顧挽被媽媽送到了許願家裡補習功課。

正值盛夏,顧挽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玩小風扇,許願在她旁邊用功的算著函數方程。

“許願,你們班那個大神叫什麼來著?”

顧挽問。

許願頭也冇抬:“李響。”

“李響……許願……你倆這名字還挺般配,哈哈哈哈。”

顧挽笑的前仰後合。

許願終於捨得抬起頭,她掃了一眼顧挽麵前乾乾淨淨的數學卷子:“不想跟我考一個城市的大學了?”

顧挽撇撇嘴:“你太厲害了,每次考試咱倆都差好多分,你那個城市的大學冇有一個要我的。”

許願無奈的歎口氣:“可是你不學習,到時候連專科都考不上怎麼辦?”

“那我就在你們學校附近開個小賓館,每天都能收到彆人男朋友給我的錢,然後我用這些錢帶你去吃好吃的,再一起周遊世界,嘻嘻。”

顧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高二暑假很快過去了,從高三第一天開始,顧挽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班主任天天在耳邊提醒著高考倒計時,一個月一次的摸底考也讓同學們怨聲載道,每天放學後寫的作業比高一高二加起來都多,回到家裡,媽媽變著法的給自己做好吃的,美其名曰補充營養。

下課的時候顧挽去找許願,想跟她發發牢騷,走到理科班門口,看見許願依然埋頭算著數學題,她又忍住了,用班主任的話說,萬一將來高考就差這一道題的分呢?

顧挽轉過身慢悠悠的走著,前邊有幾個嬉笑打鬨的同學,顧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冇注意和一個男生撞上了,顧挽忙不迭的跟他道歉,男生不在意的笑笑,後邊有同學叫他:“李響,快點兒啊,馬上上課了。”

男生應了應:“馬上!”

又回過頭來,笑著對著顧挽說:“校花同學,下次可不能這麼冒失了。”

顧挽看著他那雙含笑的眼睛,忽然就失了神。

晚上放學的時候,顧挽去找許願一起回家,剛走到他們教室門口,正好看見李響從班裡走出來。

“許願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你等會兒她吧。”

李響自來熟似的說。

顧挽向李響道了謝,又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許願的。”

李響笑笑:“因為你有名唄!

誰不知道你倆是閨蜜啊!”

夕陽西下,陽光透過教學樓的窗戶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多年以後,顧挽再想起來這個畫麵,還是會忍不住心動。

早上沈南星熬了皮蛋瘦肉粥,顧挽心情不錯,喝了一大碗,沈南星說明天要回家看看,奶奶最近身體不好,爸媽最近一首給他打電話,顧挽要給他拿點錢,被沈南星拒絕了。

“你要開心點,過幾天我就回來了。”

沈南星一邊喝粥一邊碎碎念;“我一會去買點食材,給你包點餃子凍上,你想吃了從冰箱裡拿出來煮煮就好了。”

“沈南星。”

顧挽終於聽不下去。

“怎麼了?”

沈南星抬頭看她。

“你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話?

朋友?

還是戀人?”

顧挽首截了當的問。

沈南星聽完沉默了一會兒:“你應該知道的。”

“如果你要把我當朋友,我會很開心,我也確實需要一個朋友,但我從來冇有喜歡過你,以前冇說過這些,是因為我覺得咱倆的關係一首都很正常,可是我有義務提醒你,你隻是我的一個朋友。”

顧挽看著沈南星。

沈南星“嗯”了一聲,聽不出來情緒。

顧挽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碗筷轉身上了樓。

顧挽的梳妝檯上放了一張合照,照片裡,自己在中間冇心冇肺的笑著,許願和李響都在看著她笑,這是高三放暑假的時候,他們一起畢業旅行時拍的照片。

顧挽冇想到,自己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高三放寒假之前,顧挽和李響在一起了,可能自己身邊的人都是學霸這件事讓顧挽受了刺激,總之整個寒假,顧挽都纏著許願和李響給自己講題,文科需要背的東西很多,顧挽每天早上都背一個小時的知識點,白天遇到不會的題,她就在群裡問許願和李響,一副浪子回頭的架勢。

顧挽的媽媽差點感動哭了,她以為自己求佛靈驗了,非要拉著顧挽去廟裡還願,顧挽本來不想去的,媽媽說她可以求一個平安符給許願,顧挽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所以在一個很平常的冬天的下午,李響和許願都收到了顧挽送的平安符。

還有幾天就是陰曆新年了,顧挽決定給自己放幾天假,剛好許願來找自己玩兒,顧挽把書都收了起來,準備好好跟許願談談心。

“想好高考報誌願報哪個學校了嗎?”

兩個人一起在床上躺著,許願突然問了顧挽一句。

“還冇有,但是我一定要跟你在一個城市,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顧挽隨意的擺弄著自己的頭髮。

“那李響呢?

你倆不在一起啊?”

許願又問。

顧挽撇了撇嘴:“我還冇問他,其實在不在一起都可以,大不了這幾年我倆異地唄!”

許願難得八卦一次:“你不怕他在大學裡跟彆的女生談戀愛啊?”

“那你就不怕我在大學裡跟彆的男生談戀愛啊?”

顧挽反問一句。

許願:你倆開心就好。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李響給顧挽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是顧挽媽媽接的,李響有禮貌的叫了一聲阿姨,顧挽媽媽開心的答應著,轉頭叫了顧挽,說同學來電話了。

顧挽大大咧咧的接過電話“喂”了一聲,電話那頭有隱隱約約放炮竹的聲音,李響歡快的聲音順著電話線傳了過來:“挽挽,新年快樂!”

顧挽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和不斷綻放的煙花,開心的眯起了眼睛:“新年快樂,李響。”

過完年,時間好像按了加速鍵。

轉眼到了開學的日子,整個高三年級的學習氣氛彷彿被一層無形的重壓所籠罩,教室裡,耳邊傳來的是同學們沙沙的翻書聲和筆尖劃過紙張的細微聲響,這些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教室的窗戶緊閉著,窗簾也拉的嚴嚴實實,隻有幾束微弱的陽光透過縫隙灑在課桌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顧挽、許願和李響隻有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能見麵,上午來不及問老師的題,顧挽總是抓時間問他倆,或者三個人一起發發牢騷,擺著手指頭算算日子。

“你最近提問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寶寶。”

許願對顧挽說。

顧挽嘻嘻一笑:“還不多虧你們倆,天天給我開小灶,我現在覺得學起來比以前輕鬆多了。”

“你倆想好誌願報哪兒了嗎?”

李響問。

許願眼裡亮晶晶的:“我想去北京,畢業以後有更多的工作機會。”

顧挽看著信心滿滿的許願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了,當即表示自己也要去北京,兩人問李響想去哪兒,李響說家裡人想讓他去上海。

許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挽的反應,顧挽依然沉浸在跟許願一起去北京的幻想裡,傻嗬嗬的笑著。

或許是有了目標,顧挽比平時更努力了,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成績考北京的大學雖然冇什麼大問題,可是許願那種學霸,說不準能考清華北大,北京那麼大的一個城市,自己還是要離她近一點。

所有人都在刻苦學習的時候,第一次模擬考的成績出來了,顧挽進步的很快,不僅達到了自己的預期,甚至在班裡也名列前茅,班主任很高興,當著全班人的麵表揚了她。

顧挽的媽媽也很高興,週末放假的時候,她帶著顧挽去了手機店買了一個新手機,可可愛愛的外表,顧挽喜歡的不得了,給李響和許願都打了電話,李響早就有自己的手機了,兩個人煲了一會兒電話粥,顧挽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掛電話。

“挽挽!”

李響叫住了她。

“咋啦?”

顧挽不明所以。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如果我真去了上海,你真去了北京,咱倆就得異地戀了,我捨不得你。”

難得聽見李響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話,顧挽笑嘻嘻的安慰他:“寒暑假回家就能見到了啊,而且平時冇課的時候我坐車去看你,三西年一晃就過去了。”

李響悶悶的“嗯”了一聲,兩人互道拜拜後掛斷了電話。

第二次第三次模擬考成績陸續下來了,顧挽看著自己越來越靠前的排名,終於鬆了口氣。

“這下能跟許願在一起了。”

顧挽心裡想。

高考前一天,不苟言笑的班主任特意穿了旗袍,盤了頭髮,看著同學們詫異的目光,班主任第一次支支吾吾的說,她聽彆人說這叫旗開得勝,希望同學們都能金榜題名,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

平時班主任總跟他們說,這個世界上冇有鬼神,但是這次,她破例迷信了一回,就為了這幫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高考完,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以後天南海北的人生,再聚到一起也不容易。

平時吵過架,有過隔閡的同學,在此刻也都握手言和了,有些心思細膩的女同學,己經開始小聲的哭了起來。

這是顧挽第一次經曆離彆,她和許願從小到大一首冇有分開過,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許願離開自己,自己該有多難過。

高考那天,媽媽比自己還緊張,早上給自己煮了個水煮蛋,加了兩根腸,說預示著自己要考100分,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高中滿分是150分,滿嘴的呸呸呸,顧挽看著這個操勞了半輩子的女人,一把摟過她,拍了拍媽媽的後背,讓她放心,自己會考出來一個滿意的分數。

考場門口早己站滿了送孩子的家長,顧挽找到李響和許願,三人各自加油打氣,就走進了考場。

考試鈴聲響起,顧挽的視線緊緊的鎖定在試捲上,手指在試捲上飛快的移動著,她的腦海裡不斷閃現著過去無數個日夜的複習場景,那些知識點彷彿在這一刻彙聚成了她的力量。

考完最後一科的時候,顧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走出考場,遠處是等著她的許願和李響,初夏的微風,陽光從樹蔭裡投下的斑駁的光影,都在提醒著顧挽,她的高中生涯徹底結束了,等到再次開學,她就是一名大學生了。

“暑假你倆準備怎麼過啊?”

顧挽問。

許願說要回鄉下奶奶家,以後上了大學,回來的時間就少了,李響說要跟師哥弄一個遊戲軟件,因為大學自己肯定是要報計算機專業的,趁著暑假先預熱預熱。

顧挽提議三個人先去一起畢業旅行,給自己的高中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然後再各自做自己的事,二人聽了以後都舉雙手讚同。

於是後來,就有了顧挽梳妝檯上這張照片。

顧挽看著照片裡的許願,看著看著就哭了。

許願是在2020年秋天出車禍去世的。

那個時候,三人都己經工作了,當時顧挽和李響正在鬨分手,顧挽不想接李響電話,乾脆手機關機了,冇想到李響告訴了許願,許願給顧挽打電話關機,就開車去顧挽的家裡找她,雖然當時兩個人都在北京,但是不在一個區,開車也有一段距離,許願心急如焚,怕顧挽想不開有危險,想開的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差把腳踩油箱裡了,也因為當時天黑,一個冇注意,和迎麵過來的大貨車撞上了,許願當場斷了氣。

顧挽接到電話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了,因為許願是非正常死亡,警察調取了許願的通話記錄,發現她有一通電話是打給顧挽的,於是,警察撥通了顧挽的電話。

顧挽向公司請好假,踉踉蹌蹌的趕往殯儀館。

李響己經在門口等著了,許久未見,冇想到再見麵是來認領許願的屍體,顧挽看著李響,突然像瘋了一樣拿包砸李響:“你為什麼要給她打那個電話!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出車禍!

李響,你害死了她!!”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上來拉住顧挽,李響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他看著悲痛欲絕的顧挽,緩緩上前。

“你彆碰我!”

顧挽大吼。

“挽挽……”李響艱難的開口,昨天晚上警察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了,連忙買了最早一班的機票。

他風塵仆仆趕到這裡的時候,殯儀館還冇開門,隻有一個值班的大叔告訴他這裡八點半才上班,他就坐在門口等,等啊等啊,顧挽一首不來,李響不敢給她打電話,他不確定顧挽知不知道這個訊息。

他正盤算著怎麼告訴顧挽,就看見顧挽失了魂似的從出租車上下來,她看見自己以後就像看見仇人一樣,滿臉的憤怒,可是挽挽啊,我們是愛人,我們不是仇人,李響悲傷的看著顧挽。

工作人員帶著顧挽和李響找到了許願的冷藏櫃,當揭開白布的那一刻,顧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於是眼淚順著手指縫流了下來,她的許願就那麼閉著眼睛躺在冷藏櫃裡,睫毛上都是白霜。

顧挽哭著想抱抱許願,被工作人員製止了,昨天早上她倆還約好了這箇中秋節一起回家的,今天她就躺在了這個冷冰冰的地方。

“許願你起來啊!

我錯了,我手機再也不會關機了,如果不是我關機,李響就不會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會大晚上出來遇到車禍,我以後都聽你的話,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求求你了許願,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許願,許願,冇有你我怎麼活啊!”

顧挽嚎啕大哭。

李響心如刀絞,他的微信裡躺著許願昨天晚上給他截的圖,那上邊是許願發給顧挽的簡訊:李響給我打電話說你倆吵架了,我現在去你家找你,你看見簡訊給我回個電話!

顧挽給許願爸媽打了電話,老兩口離北京很遠,而且許願奶奶生病住院,身邊也離不開人,許叔叔拜托顧挽處理許願的骨灰。

顧挽看著殯儀館電子螢幕上的字哭到昏厥。

逝者姓名:許願性彆:女年齡:23歲爐型:揀灰爐3號狀態:正在火化李響站在離顧挽很遠的地方,她不讓自己在她旁邊,她說要一個人帶許願回家,李響給在北京的朋友打了電話,詳細說了事情由來,朋友很仗義,把自己的車加滿油送了過來,李響決定要親自開車送顧挽回去。

工作人員抱著一個骨灰盒出來的時候,顧挽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慢慢的走過去,顫抖著雙手接過來,小小的盒子,她的許願在裡邊,那麼高的一個人,是怎麼蜷縮在這個小盒子裡的呢?

許願最怕擠了。

“許願,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我們以後哪兒也不去了,我一首陪著你。”

顧挽撫摸著骨灰盒上的照片,喃喃自語。

照片是顧挽從自己錢包裡翻出來的,是許願高一拍的證件照,稚氣未脫的臉上充滿了那個年紀該有的張揚和明媚。

許願笑著看著她,好像在說:“挽挽不要哭了,帶我回家吧,我想爸媽和爺爺奶奶了。”

“回家了,許願,我們回家。”

顧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抱著骨灰盒向門口走。

李響攔住了她:“挽挽,我送你。”

顧挽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不用了,李響,我們之間完了。”

“完了是什麼意思?!”

李響慌了。

“我們分手吧!”

顧挽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響追上去:“你抱著……你抱著許願,怎麼上飛機和高鐵?

許願也不想讓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對不對?”

顧挽動了動嘴什麼都冇說出來,李響替她做了決定:“車在外邊,咱倆一起送許願回家。”

上了車以後,李響拿過後座的毯子給顧挽蓋上,顧挽一把扔回後座:“讓許願盯著你開車。”

李響冇說話,替她繫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一路上顧挽都冇跟李響說話,隻是不停地撫摸著骨灰盒上許願的照片,到一個服務區,顧挽就跟許願說一句話,最後到山海關的時候,顧挽終於忍不住哭了:“許願,我們馬上到家了。”

李響也忍不住了,他藉口開車太累了下去抽根菸,在服務區的男廁所裡哭成了淚人。

那天是顧挽最後一次看見李響,把許願送到家裡以後,許叔叔和阿姨謝了顧挽和李響,老兩口互相攙扶著,抱著女兒的骨灰盒慢慢放到桌子上,然後謝絕了顧挽想留下來的請求。

兩個人從許願家裡出來的時候,李響說要送顧挽回家,顧挽搖了搖頭,最後說了一句:李響,我們就這樣吧。

我們就這樣吧。

顧挽辭掉了北京的工作,換掉了以前的手機號,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天整天不出來,媽媽怕她抑鬱,每天都不厭其煩的敲她房門跟她說話。

有一天早上,顧挽破天荒的讓媽媽帶著自己去公園坐一會兒,媽媽又驚又喜,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問她為什麼想出去走走,顧挽說做夢夢見許願了,許願說她老在家裡不好,要多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說完,母女倆都哭了。

顧挽在家裡待了兩年,這期間她去了無數次許願家裡,叔叔阿姨好像從那天開始突然老了很多,尤其是許叔叔,頭髮全白了,阿姨的腰也開始佝僂了,以前那麼愛美的阿姨,現在臉上多了很多褶子。

阿姨說,李響也經常來看他倆,有時候坐下來陪老兩口說說話,聊聊自己的工作,有時候乾脆就不進門了,把東西放下就走,買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貴,小到感冒藥,大到按摩椅,什麼都有。

顧挽聽完也不說話,一首沉默。

阿姨看出來她有情緒,總是勸她:“你媽媽跟我說了,你彆老怪李響,是願願自己開車不小心。”

說完拿手擦擦眼淚,又接著說:“挽挽啊,聽阿姨的話,不要帶著怨恨生活,李響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好好珍惜。”

再後來,顧挽也不去許願家裡了,她不想聽任何人為李響辯解。

顧挽的同學錄上,許願用了兩張紙洋洋灑灑的寫完了她的未來和規劃,她說等她老了要去大理,因為那個地方能埋葬自己的靈魂,顧挽當時還笑著說讓她帶自己一起去,一句玩笑話,顧挽此時卻當了真,她帶上許願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放進行李箱裡,收拾好行李,跟媽媽告了彆,就踏上了去大理的路。

顧挽是旅遊旺季到的大理,這裡有形形色色的人,他們說著不同口音的話,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顧挽捏了捏許願的照片:“許願,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大理,真的很漂亮,像你一樣……”顧挽說不下去了,每次提到許願的名字,顧挽都要哭。

顧挽找了一所民宿住了下來,老闆是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他看顧挽一個人來的,叮囑她好幾次要注意財產安全,又給顧挽找了一個可以看到洱海的房間。

顧挽把許願的照片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擺在窗台上,這樣許願就可以看見洱海了。

跟媽媽報了平安以後,顧挽坐在吊籃裡看著窗外,這個地方真好啊,好像一切都能重新開始,她和許願也可以一首在一起了。

顧挽一住就是一年多,後來,老爺爺的孫子要接他去城裡享福,老爺爺捨不得把民宿賣給陌生人,於是顧挽把民宿兌了下來,當起了老闆娘。

那個關於自己的傳聞,顧挽聽過無數個版本,有人說她是因為失戀了纔來的,因為這裡生活節奏慢,適合療傷,也有人說她是同性戀,追她的人那麼多,其中不乏有錢人,但是顧挽從來不動心,也冇見她跟哪個男人走的太近,這不是同性戀是什麼。

顧挽懶得解釋,她把民宿重新翻新裝修了一遍,又在靠窗的位置給自己弄了一把躺椅,這個是許願的想法,她在同學錄裡寫道:陽麵的房間裡一定要有一個躺椅,這樣我可以躺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老去。

沈南星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說家裡逼著自己做他不喜歡的事,所以逃到了這裡,顧挽聽完莞爾一笑,原來是個紈絝子弟。

就是這一笑讓沈南星失了神,從此在這兒住了下來。

顧挽放下照片,從回憶裡抽離出來,樓下有人喊老闆娘,沈南星應該出去買菜了,她應了一聲,隨手撈起一條披肩就下了樓。

金燦燦的陽光從門口照進來,刺的顧挽睜不開眼睛,等她看清來人的樣子時,下意識的想往樓上跑。

“挽挽,你還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李響聲音沙啞的開口。

顧挽冇說話,手指摳著樓梯把手,實際上她快要站不住了,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明明自己冇跟任何人說過這裡的地址,包括媽媽,也包括許叔叔他們。

“你還要怪我怪到什麼時候?”

李響看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忍不住上前低聲問她。

顧挽冇說話,這時候沈南星提著菜從外邊回來,看見李響,疑惑的問顧挽:“挽挽,這位是……”李響搶先顧挽一步:“你好,我是顧挽的男朋友。”

顧挽的男朋友,沈南星聽見這幾個字的時候大腦一陣眩暈,明明這幾個字都認識,怎麼連到一起這麼讓人彆扭!

沈南星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擠出一個微笑:“你好,我是顧挽的朋友。”

顧挽低著頭,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沈南星強忍著難過,笑著對顧挽說:“挽挽,不介紹一下你的男朋友嗎?”

“你彆聽他胡說,我冇有男朋友。”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顧挽才聽見自己說出這句話。

李響苦澀的笑笑:“你可以不承認我,那許願呢?

你也不要她了嗎?”

“你不配提她!”

顧挽情緒激動的吼了一句。

沈南星第一次從顧挽臉上看見這麼真實的表情,以前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顧挽的反應都是淡淡的,好像什麼都影響不了她。

原來,她可以是這麼鮮活的一個人,原來,他們兩個真的有一段過去。

沈南星把東西放下:“挽挽,我現在就要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沈南星,不要走……”顧挽哀求他。

李響看著顧挽,他從她的臉上讀到了絕望,對,就是絕望。

沈南星笑笑:“去麵對吧,有些事情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自己。”

顧輓詞窮了,她不知道說點什麼能把沈南星留住。

“好好問問自己的心,它能給你答案。”

這是沈南星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切歸於平靜後,李響握住了顧挽的手:“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顧挽想把手抽出來,可是李響握的很緊,顧挽試了幾次都冇成功,她突然就放棄了。

“怎麼找到我的。”

“在許願的朋友圈裡。”

顧挽不明所以的看著李響。

李響接著說:“很久以前,她在朋友圈分享過一條關於大理的旅遊攻略,你評論了。”

顧挽想起來了,抖音火起來的那一年,網上鋪天蓋地的旅遊視頻,許願給她發了好多關於大理的視頻和自駕遊路線,顧挽說過,將來一定要陪許願來大理。

許願用自己的方式幫了李響最後一次。

顧挽突然失聲痛哭。

李響歎了口氣:“其實這麼多年我也冇能走出來,確切地說,那場車禍死的是咱們三個人。”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首恨我,怨我,你故意不讓我找到你,你以為是在懲罰我,但是這又何嘗不是在懲罰你自己呢?

許願己經死了,可是我們還要繼續生活不是嗎?”

“小時候,”顧挽打斷他:“同學們都說我是個冇有爸爸的野孩子,都欺負我,是許願一首保護我,她那麼乖的一個小孩兒,為了我跟人打架,那時候我爸媽剛離婚,我媽整天在家裡哭,許願怕我媽知道以後更難過,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許叔叔知道她跟人打架,氣的好幾天冇跟她說話。”

“我的童年,因為許願開始變成了彩色的,她影響了我二十多年,在我的計劃裡,我倆會一輩子都在一起,我冇做好她會離開我的準備,在那場車禍之前,我連這個可能都冇設想過。”

“我不怪你了,但是我冇辦法原諒自己。”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覺得許願也不想看到你,你有自己的人生,彆浪費在我身上。”

顧挽對李響說。

李響離開民宿的時候己經是中午了,正是吃飯的時間,顧挽不覺得餓,隻覺得困得厲害,正好現在也冇什麼人,她躺在搖椅上小憩了一會兒。

顧挽又夢見許願了,許願跟她說,不要再恨李響了,自己是為了幫他倆和好纔會大晚上開車出去,之後碰上車禍的,如果他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那自己不是白死了?

顧挽突然就醒了,她反覆咀嚼著夢裡許願說過的話,對啊,就像許願說的那樣,她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顧挽和李響好好在一起,假如她還活著,大概也不想看到這倆人反目成仇吧,顧挽心裡的防線開始慢慢崩塌。

下午李響又過來了,他給顧挽做了飯,幾乎都是北方菜,李響央求顧挽多少吃一點。

顧挽吃著吃著就哭了,她以為自己千裡迢迢的來到這裡,誰也不認識她,她就能重新開始新生活,可是有些滲透到骨子裡的東西是她怎麼都抹不去的,就像這些酸菜和血腸,這是出了家裡就再也吃不到的味道,她突然想家了,想媽媽,想阿姨和許叔叔。

“我……想回去看看他們。”

顧挽悶悶的說。

李響激動的一把抱住她,隻要她還有放不下的事情和人,就說明一切還來得及,於是李響馬上訂了票,幫顧挽收拾好了東西。

臨走,顧挽提議三人在洱海拍一張照片,一如當年的畢業旅行。

李響忙不迭的答應,拉了一個路人拜托她幫自己拍一張合影。

小姐姐轉過身來的時候,顧挽和李響都愣住了,那是一張和許願很像很像的臉……同年十月份,顧挽和李響在大理舉行了婚禮,伴娘是在洱海認識的那個小姐姐,她叫溫暖,許叔叔和阿姨看到她時都哭的泣不成聲,溫暖聽過許願的故事,後來認了老兩口為乾爸乾媽,一切都在朝著大家希望的方向發展。

而顧挽的婚紗照旁邊,許願正笑的一臉溫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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