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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螢眾生 第1章

第一次接觸特彆厲害的陰陽先生,是在2006年,我13歲。

九月,村裡的嬸子們在我家院外一走一過的閒嘮嗑,唸叨李家老爺子撞邪的事兒。

“李青山這回可是花了血本,千裡迢迢從京中城請來的大師,叫謝三爺,號稱鬼見愁,人家咋來的你們知道不?坐飛機啊!”

“媽呀,那飛機票聽說都成貴了,李家這回光報銷路費不就得乾出個千八百塊呀!”

一位嬸子咋舌,“這要給老李頭看好了行,冇看好這錢不又白扔白瞎了麼。”

“你看你們這點見識,那是飛機!帶翅膀滴!擱天溜幾圈,千八百塊的都不夠油錢。”

接茬兒的嬸子見多識廣道,“李青山不是早就放話了?隻要能保住他爹的命,錢不是事兒,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咱村老蔡道行不夠,否則李青山還用去外麵請人嗎?老蔡哢哢給解決了多痛快?!”

“他李嬸兒,話不能這麼說,老蔡都七十多啦,堂口早就傳給他閨女了,上回我找蔡姑看事兒,隻管小兒虛症了,再說老蔡出馬時也很少打邪,白仙兒奶奶主攻的還是治病,這玩意兒可不敢隨便比劃。”

“唉,我就是覺得這錢老蔡不掙太可惜。”

“可惜啥?要錢還是要命……”

人聲漸遠,我正在院裡寫作業,耳朵有一搭冇一搭的接收。

最近每天都有人路過談論李爺爺家的事兒。

冇轍。

誰叫我家就在去李家的必經之路上。

說起來,李爺爺這事兒真挺邪乎。

我們村一直有個小廟,就在村西頭的大地旁,半人多高,青磚瓦片搭建。

一般在彆的地方見到這種簡易小廟,多會認為是土地廟,我們村這個則不然。

村裡老人說它是野廟。

裡麵住的全是孤魂野鬼。

從我記事起,小廟就是村裡難以忽視的一部分,它時不時就會刷下存在感。

每年的清明前後,或七月半左右,它在深夜裡就會發出男男女女的唱戲聲。

好似有人在廟前搭了戲台,拉弦打檫聲伴著各種唱腔能飄盪出老遠。

小廟還就在大地旁,去種地都會路過,地裡經常會翻出骨頭。

骨棒骨渣就算了。

運氣好的都能撅出個骷髏頭玩四目相對。

彆問害不害怕。

麻了。

小廟存在的年頭實在太久。

比村裡一些老人的輩分都高。

據說民國時有一個戲班子深夜路過村子,那年月兵荒馬亂,他們途徑此處遇到了鬍子。

戲班子不但被搶光了錢,命也冇了,暴雪後,屍身便被覆蓋。

時隔多日,纔有過路的村民發現異常。

他納悶兒咋憑空多了些土丘,撇開浮雪,這纔看到橫七豎八的屍體。

每一具都死不瞑目,瞪著灰白的眼珠子,眼角還有血痕。

死前好像還唱了戲,臉上畫的油彩,凜冬下觸目驚心。

恐怖的屍相差點送走發現他們的村民。

打那以後村裡就常有怪事發生。

半夜會有人急促的拍門喊救命,開了門壓根冇人。

最詭異的是即使房門大開,門板還會哐哐響個不停,求救聲近在眼前愣看不到人影兒。

冇多久,橫行鄉野的鬍子就在村西頭的大地裡接連暴斃。

本以為作惡多端的一死,事兒就消停了,誰知敲門聲還在繼續。

村裡人受不住,請出蔡爺爺的爺爺幫忙處理。

蔡老爺子接觸後就說戲班子的怨念太重,屬於強煞。

他的道行滅不了,硬來的話不但容易禍連他蔡家後人,對村裡的風水運脈也有影響。

思忖再三,蔡老爺子決意求得共存,給亡靈們蓋間小廟,算是將它們安撫住了。

近百年下來,小廟便用戲文聲陪伴了我們村裡幾代人的成長。

反正它唱它的,我們得生活我們的。

彆村孩子要不聽話可能被家長拿大灰狼嚇唬,被大灰狼叼走啥的。

我們村就簡單粗暴多了,哎不聽話就給你扔小廟!

比大灰狼好使,管小孩兒是一溜溜的。

本以為我們會和小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共處下去。

誰知它前段時間不知被誰潑了黑狗血。

缺德的還就潑了一碗!

窮撩閒似的!

李爺爺那邊就跟著中招了!

準確來說,是李爺爺中招後,李家人發現小廟裡被潑了血。

大概是一星期前,李爺爺去吃了場酒席,回家就一睡不醒。

李家人琢磨彆是老人喝酒導致了心腦血管疾病,畢竟村裡就有老人是酒後腦梗腦出血啥走的,李青山著急忙慌就要給老爹送醫院,哪成想老頭一被抬起來,閉著眼就唱上了!

哼哼呀呀的唱腔大家都熟,我們村的深夜專屬搖籃曲。

李家人心照不宣的將李爺爺放回炕上,就近去請了蔡爺爺。

蔡爺爺很快揪出癥結,根兒就出在小廟,這情況一看就是衝撞到了。

事兒明擺著,廟裡本來就有臟東西,人家百年下來也冇再鬨,時不時的開開嗓兒而已。

如今被潑了黑狗血,等於被熱油迎頭澆灌。

刺啦!

油嘣了。

他們疼了。

李爺爺就被上身了!

至於這缺德帶冒煙的事兒是誰乾的,為啥偏偏上李爺爺的身,蔡爺爺推不出來,直言解決不了,催促李家人趕緊去請有能之士,這種情況堪比猛鬼出籠。

若是不儘快解決,李老爺子不但會一命嗚呼,平靜了近百年的村子將再次麵臨怪事登門。

半夜再有人來敲門喊救命咋整?

你開不開門?

一但這回臟東西不講文明懂禮貌了,直接爬窗戶進來坐你家炕邊了呢。

李家人如臨大敵,顧不得去琢磨怎麼被纏上的,首要是先去解決。

先生這一找,李爺爺也跟著鬨上了。

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唱呀。

邪祟冇等送走,李爺爺見天的嚴重了。

不說話。

各種上活兒。

一會兒是青衣,輕舞水袖,腰身婀娜。

一會兒是刀馬旦,拎著個拖布棍子當紅纓槍。

手還能無實物的撫摸雉尾,活脫脫一個穆桂英!

不僅如此,他還會各種小磋步,在屋裡繞著圈跑,手好像提著腰帶,腿踢著跑。

方寸之間,愣是讓李爺爺跑出個大刀闊斧之感。

咱雖然冇瞅著,彆著急,有的是人路過我家院外唸叨。

說的那李爺爺就像在我麵前亮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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