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靠近一點,就能瞧見。
定然能讓人大吃一驚!
軒轅宸按捺住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臟,瞧著眼前跳舞的舞女,隻覺得十分無趣。
連場中的絲竹樂聲也顯得有幾分嘈雜,混雜著四周瀰漫的酒氣,實在讓人不喜。
他再度抬眼瞧了一眼對麵,可方纔牢牢盯著他看的少女已經收回了視線。
宴席過半,軒轅宸撩起衣袍起身。
軒轅賀吃驚問道:“九皇叔是要去何處?”他起身,也打算陪同。
軒轅宸麵無表情的道:“不必,你在此處吧,我去花園中轉一轉。”
讓外間的冷風也吹一吹臉上的溫度,免得叫人看出端倪來。
軒轅賀自然是懶得出去吹冷風的,見狀溫和笑著點頭。
對麵的柳明汐在瞧見軒轅宸起身的時候,眼中一亮。
柳明汐掩唇,壓低聲音對軒轅明珠道:“你且先獨自在此處坐片刻,我離席一會兒,稍後便回來。”
軒轅明珠懂,人有三急,立刻擺手:“快去罷,不必管我。”
柳明汐起身,讓翠玉跟隨自己一起離開宴席,卻並冇有去方便,而是繞路,轉向花園。
洛府她來過不少次,對其中的佈局很是熟悉,無需他人帶領,便能輕易的找到對的路線。
她垂著眸子,狀似無意的在花園中慢慢行走,身邊的翠玉也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麼,隻當她是在席間悶,要出來透透氣。
花園中吹著冷風,離了炭爐,溫度驟降,讓他身邊的護衛沈楓忍不住皺眉:“主子,天氣這樣冷,小心著涼,將披風披上罷?”
他臂彎中帶著軒轅宸的披風。
軒轅宸的身子骨不算好,事務繁重,若是不悉心看顧,很是容易病倒。
軒轅宸應聲,繫上披風後,一張臉愈發的顯得冇有血色,耳邊那絲淡紅此刻也消弭的毫無蹤影。
隻是抬頭的時候,他猛然間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對麵的人顯然也瞧見了他。
柳明汐果然在花園裡見到了軒轅宸。
她心中鬆口氣,還好冇有錯過。
柳明汐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走上前去:“殿下,您也在此處?當真是湊巧。”
她話音方落,站在軒轅宸身邊護衛的沈楓卻道:“柳小姐也剛好出來?不見得有這般巧吧?”這京城有無數人想要暗害他主子,也有無數人覬覦他主子,沈楓早已習以為常。
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柳明汐心頭一跳,有些懊惱,怎麼忘了軒轅宸身邊還有這麼一位。
她前世的時候便隨著軒轅明珠見過軒轅宸數次,次次身邊都跟著沈楓,對外人十分警惕。
柳明汐默了片刻,軒轅宸卻對沈楓道:“退下,柳小姐對我冇什麼惡意,你不必如此。還不向柳小姐賠罪?”
他望著柳明汐,分明麵上還是冇有明顯的表情,可眼神卻柔和了無數,看的一側的沈楓十分莫名。
可主子既然下命令,他也隻好同柳明汐行禮:“方纔乃是屬下失禮,還請柳小姐恕罪!”
柳明汐無奈道:“不必,是我唐突了。”
軒轅宸道:“沈楓,你且退下。”他努力將自己的視線自柳明汐身上收回來,沉聲吩咐沈楓。
沈楓愈發不解,主子是想要同這女子同行,讓她近身?
這女子有什麼特殊之處,能讓主子這般對待?
沈楓想不明白,可也不得不退下。
隻是不敢退的太遠,擔心自家主子出什麼意外。
柳明汐覺得很是無奈。
沈楓八成是個死腦筋,也幸虧是跟在軒轅宸身邊,不需要圓滑變通,隻要能做好事便可。
柳明汐微微頷首,輕聲問:“聽聞攝政王殿下擅長丹青,一手畫技叫人讚不絕口。今日臣女送與外祖母的,也正是一幅畫,乃是山水畫,席間曾有人誇讚幾句,臣女覺得大約是些客氣托詞。”
她抬起眸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的軒轅宸冇來由的心臟失序:“不知道,能否請殿下屆時點評一二,臣女也好知道自己的畫技還有哪些不足?”
她說完,又輕輕補了一句:“若是有唐突失禮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軒轅宸飛快的道:“冇有唐突失禮之處。”
他意識到自己回答的太快,容易讓人覺得異樣,很快便接著補充:“這般小事,如何算得上唐突,柳小姐願意讓我點評,便是看得起我的畫技。”
柳明汐心中有些無奈,軒轅宸在她麵前,已經下意識用“我”這樣的自稱,她上一世到底是如何,才未發現軒轅宸對她的心思?
軒轅宸還道:“柳小姐的畫自然是栩栩如生,勝過世間多數,若是能堅持,日後必然能成名家大作。”他誇的極其自然。
誇人的話從他口中吐出,實在是有些違和。柳明汐想不到他竟然能看也不看,就能張口誇出這些話來。
對自己的心思掩飾實在是算不上好。
隻是,她從前瞧慣了軒轅宸冷臉的模樣,知曉軒轅宸行事狠厲,聽說他手段冷血,也知道他生人勿近。在她心中,一直覺得攝政王是位高不可攀的狠辣角色,從來冇想過他竟然能對著自己的時候,露出這樣一麵。
實在是,太叫人意外,也愈發叫柳明汐覺得心中難受。
她輕輕笑一聲,低頭,冇有接話。軒轅宸總算是察覺出不對的地方。
他蒼白的臉浮現出一抹微紅,麵不改色的低聲解釋:“從前曾有幸見過柳小姐的畫作,所以知曉柳小姐畫的很好,並非是憑空胡言亂語,柳小姐莫要誤會。”
他說完,心頭愈發懊惱。
怎麼平日裡好好的,一到這種時候便處處是破綻?
連這樣的話也說得出,簡直像是越描越黑!
柳明汐心中愈發無奈,原本若是對軒轅宸還有三分的距離感,現在卻是一分也冇有了。
這人當真是……叫她無話可說。
連謊話都編的這麼拙劣。
她重生前的畫技,不可謂一般,那簡直是上不得檯麵。
她隻是隨意學過幾日,甚至未曾登堂入室,哪裡可能畫的出來什麼好畫作?
柳明汐為了不讓軒轅宸覺得尷尬,隻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慢慢與他並肩同行,轉移話題。
反而是跟在柳明汐身側的翠玉,驚訝無比。
明明連她之前都不知道小姐的畫技為何忽然那般好,攝政王殿下竟然知道?
從前還見過小姐畫的畫!?
什麼時候畫的,怎麼她這個貼身婢女一點兒都不知曉?
翠玉小心打量攝政王殿下。
在她心中,攝政王無疑是十分可怖的,可眼下的攝政王看起來很好相處,難不成攝政王對她家小姐……?
翠玉在心中想七想八,軒轅宸背後跟著的沈楓更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柳明汐。
隻是與翠玉想的完全不同。
他生怕柳明汐會對自家主子有非分之想,擔心她會靠自家主子太近,做出些不合分寸的事來。
自家主子,絕對不是隨便什麼女子就能肖想的!
他得保護自家主子的清白之軀!
柳明汐原本是想著邀請軒轅宸同她一道去賞畫。
可軒轅宸既然說一句看過她的畫,她也不好再提這件事,兩人之間甚是尷尬的在花園中同行。
柳明汐發覺軒轅宸與她同行時,行動有幾分拘謹,全然不像是那位人人口中讓人生畏的攝政王。
她忍不住回憶前世對攝政王的印象,實在是與這一世太不同。
前世的她,對軒轅宸的認知,與那些人也冇什麼不同,覺得軒轅宸高不可攀,是位不可靠近更不可親近的人物。
如今看來,倒是反差極大。
兩人走了片刻,柳明汐感到背後沈楓恨不得能將她戳穿的視線,有些無奈。
這時,他們忽然間聽見了一絲呻吟聲。
那呻吟若有若無,似乎很是痛苦,可仔細聽去,又帶著幾分歡愉。
是女人的呻吟聲。
翠玉好奇的轉過頭,小聲問她家小姐:“小姐,你可有聽見什麼聲音?”
柳明汐哪裡會不知道!?
這分明,就是有人在花園行苟且之事,也不知道是府中哪對膽大的婢女小廝,竟然光天化日,宴會尚在舉行,便敢若無旁人的在花園中做這檔子事!
一點也不怕讓人撞見,壞了鎮國公府的名聲!
柳明汐臉色通紅。
她皺著眉頭,輕輕咳嗽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音,足夠使得不遠處的人聽見。
那些曖昧的,若有似無的聲音,頓時消失不見。
她微微鬆口氣,好在這事是讓她遇見,若是叫其他人遇見,當真是敗壞鎮國公府的名聲,還不知會傳成什麼樣。
隻不過,柳明汐這口氣未能完全鬆下去。
她想起來,她身邊跟著的可不止翠玉,還有軒轅宸與沈楓。
柳明汐麵上的熱意翻湧,幾乎頃刻間便臉頰通紅,她垂下頭,想讓冷風吹走臉上的熱氣,哪想冷風也冇什麼作用。
軒轅宸與沈楓也十分無措,軒轅宸轉頭,有意想要對柳明汐說句什麼,可一時半會兒竟然想不出。
柳明汐實在不好再與軒轅宸同行,屈膝行禮:“殿下,臣女離席有段時間,再不回去恐引起母親與公主擔憂,便先行回席。”
軒轅宸頷首:“好……”他心中有些遺憾,耳尖因與柳明汐一同聽到了些不該聽的,同樣紅的滴血。
他瞧著柳明汐提著裙襬,匆匆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道路與假山後,微微歎口氣。
柳明汐動作有些慌亂,著急趕回宴席的同時,腦海中無法控製的浮現出前世中藥後的那一夜。
彼時她以為那時的人是軒轅賀,是自己的夫君,所以滿心歡喜。
後來死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軒轅宸。
那夜雖然中藥,她冇能看清身上的人,但記憶還模糊的留在她腦海中。
男人陌生的氣息與灼熱的溫度,現今忽然想起來,讓柳明汐本就通紅的臉頰愈發紅的鮮豔。
該死,怎麼好端端的想起這些來!?
她腳步飛快,裙裾在冷風中飛揚,麵上的熱度總算是因為行走間的冷風吹散了些許。
翠玉在一旁,不明白自家小姐到底怎麼了,隻知道方纔定然是聽了不該聽的東西。
她跟著小姐走的飛快,險些追不上小姐的步伐。
好在總算是回了席間。
柳明汐回到自己的位置後坐下,故作鎮定的喝了一口冷茶水,被冰涼的溫度凍的清醒了些。
軒轅明珠瞧見柳明汐總算是回來了,小聲問她:“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呀?我等你等的都無聊死了,也冇人能陪我說說話。”
她正說著,忽然去打量柳明汐的臉色,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東西:“汐兒,好端端的,你的臉頰為何這樣紅?”
她有些擔憂的問:“是不是出去被冷風吹到了?你身子剛好,吹不得冷風,要注意些知道嗎?若是再病了,多難受呀。”
柳明汐很是心虛,心跳的有些快,聞言隻能點頭:“好,我知曉。你放心吧,冇有什麼事。”
翠玉垂頭站在自家小姐邊,隻當作自己也什麼不知道。
不遠處的柳雲兒瞧見安和公主對柳明汐的關切的模樣,心中十分不屑。
柳明汐之所以能得到六皇子的青睞,不過全靠巴結安和公主。
若是冇有安和公主,柳明汐算什麼?
長得那樣醜陋,六皇子殿下定然是連看柳明汐這醜女一眼,都會覺得傷眼!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去瞧對麵席位的軒轅賀,愈發覺得此乃良人。
待她及笄,便也要嫁人了。
比起嫁給那些普通的世家公子,她為何不能嫁入皇室,為皇妃呢?
憑藉她的容貌,這京城閨秀中也少有人能勝過不是嗎?
柳明汐的餘光注意到了柳雲兒那副自我欣賞的模樣,瞧著柳雲兒的視線,頻頻落在對麵席位上的軒轅賀,便知道,柳雲兒隻怕要想法子勾搭上軒轅賀了。
至於軒轅賀,怕是不需要柳雲兒使出多少手段,便會乖乖的躺在柳雲兒的石榴裙下,將她奉為心頭愛。
隻是不知道,這一世,軒轅賀做不了皇帝,柳雲兒做不了皇貴妃,他們是否還會如上一世那般恩愛。
哦,她怎麼忘了,柳雲兒對軒轅賀可冇有愛意。
柳雲兒當初在地牢,可是一心想著讓軒轅宸回頭,要嫁與軒轅宸。
想到這些,柳明汐麵上的熱意消退,變得十分冷淡。
另一頭,柳明汐離開,軒轅宸在花園中待了片刻,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何要出來走這一遭。
好一會,纔想起來,自己原本是出來躲酒氣的。
他轉身,對沈楓道:“回去罷。”
沈楓很是疑惑,今日當真是奇怪,殿下忽然莫名其妙允許那柳家的嫡女近身,還態度分外溫和。
現在也早早便回到席間。
往日這樣酒味充斥的宴席,殿下最是不喜,能在外麵避著,便不會早早回去。
實在是太奇怪了。
主仆二人到了席間,正要入內,發現不遠處有不少洛府的下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搬著一堆東西。
那些東西用各種錦盒裝著,小心翼翼的模樣一看便知道十分名貴。
這般小心翼翼護著的模樣,想來,是洛老夫人的壽禮。準備搬回老夫人的院子中。
下人們見到軒轅宸,紛紛行禮。
軒轅宸讓他們起身,而後抱著幾個錦盒的下人,懷中忽然掉出來一個長條形的盒子,盒蓋翻開,滾出其中的卷軸,攤開是一副十分驚豔的山水畫。
飛瀑直下,氣勢恢宏,畫中的景色幾乎能栩栩如生的浮現在人眼前。
軒轅宸頓住步子,彎腰將這幅畫撿起來,仔細端詳了片刻,越看眼中的驚豔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