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汐再次睜眼時,隻覺得身體熾熱,頭腦昏沉。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冇什麼力氣。
“大小姐醒了!快,去喚大夫與夫人來!”床邊聲音驚喜。
柳明汐睜開眼,視線逐漸清晰,瞧見了翠玉那張熟悉的臉。
她怔然的問:“翠玉,你冇事嗎?”
她不是,被那些婆子摁在柱子邊……
“小姐,您燒昏了嗎?奴婢能有什麼事,您纔是。您現下覺得怎麼樣?可有什麼不適?幸虧您被人及時救了回來,否則冬日落水,再晚上片刻,還不知道會怎麼樣!”翠玉急得都快哭了。
冬天?
落水?
柳明汐蹙眉,這才發現,眼前的翠玉似乎看著,年紀小了不少。
她瞧著房內的擺設,是她出嫁前閨房的模樣。
冬天落水?
她隻在尚未及笄的時候,曾被柳雲兒推下過池塘。
她回到了五年前!?
柳明汐不敢置信,擔心是幻夢一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忍不住笑出來,是真的,她當真回到了五年前!
翠玉忙捉住自家小姐的胳膊:“您真是燒糊塗了,怎麼好端端的掐自己,胳膊都紅了,哎呀!”
就在此刻,外邊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柳明汐瞧見自己孃親拎著裙角匆匆進門,握著她的手著急道:“汐兒,你要嚇死為娘了!可算是醒了。”
柳明汐眼眶一紅,掙紮著想要起來,被洛綰綰按住:“莫要動,你還在病中,好好躺著。”
柳明汐隻好乖乖躺下,雙眸含淚,小聲喚了句:“娘。”
洛綰綰嗔怪道:“還知道叫娘呢?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娘都快要被你嚇死了。好好的,為何冬日去池塘邊玩,也不知小心些,落了水。待你好起來,不許再去池塘邊了,聽見冇有?”
柳明汐眼睛一眨,重生回來見到親人的喜悅暫時被摁住,想起柳雲兒來。
她分明是被柳雲兒推下池塘的。
但柳雲兒一向好手段,在人前總是裝的無辜嬌弱。
她過去哪裡是柳雲兒的對手,可現如今,她定然要柳雲兒血債血償!
想到那個孩子,柳明汐心中的恨意,便開始翻湧。
她握著自家孃親的手,嗓音還有高燒後的沙啞,委屈道:“娘……哪裡是我不小心,是有人推我下去的。我與雲兒妹妹好端端在池塘邊坐著,隻是轉過頭,便有雙手從背後將我推了下去。”
池塘邊數來數去,不過那幾人,誰能推柳明汐下水?
洛綰綰麵上怒意勃發:“竟然有人敢害我的女兒?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奴才?汐兒,你當時可有瞧清楚,到底是誰推的你?你告訴娘,娘替你做主,一定不會讓你受這般委屈。”
柳明汐攥著被子,咬牙輕聲道:“娘,我身邊還坐著誰?下人都在一旁候著,隻是轉個頭的功夫,有誰能那麼快將我推下水池?”
能有誰?
除了柳雲兒還能有誰?
洛綰綰直接怔住了,她緊緊攥著自家女兒的手,柳眉蹙緊:“汐兒,你當真是被你妹妹推下去的?”
柳雲兒雖是家中庶女,可一向與汐兒交好,怎麼會好端端的推她下水呢?
柳明汐眼眶微紅,頷首道:“娘,難道你不信我嗎?”
現在想來,她的孃親其實也有幾分單純,全然不像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婦人那般,懂得心計。
若非如此,她當初也不會被養的那般天真好騙。
以至於,最後被軒轅賀騙走了真心。
想到軒轅賀,柳明汐心中便忍不住犯噁心。
洛綰綰哪裡會不信自己的女兒?
她瞧見柳明汐臉色蒼白,眼圈發紅的模樣,便心疼的厲害,忙拍拂著柳明汐的後背,低聲哄道:“你是為孃的女兒,娘當然信你。”
柳雲兒是家中庶女,她這個做嫡母的雖然能夠管教,卻也不能肆意打罵,否則極其容易落下個苛待庶女,為母不慈的名聲。
她思量片刻,去讓人喚柳雲兒過來,轉頭便問翠玉:“大小姐出事的時候,你在何處?”
翠玉是柳明汐的貼身丫鬟,應該跟在她身邊,看護著她纔是。
怎麼能讓她落水?
翠玉有些慌張,一抬頭卻對上柳明汐的雙眼。
不知為何,這雙眼睛格外的沉靜,以至於翠玉也跟著冷靜下來,趕緊跪下回答洛綰綰的話:“回稟夫人,二小姐請大小姐去湖邊遊逛時,不小心將小姐的披風弄掉在地上。奴婢想著如今天涼,湖邊又風大,格外凍人,便趕回去拿新披風來給小姐換上。”
“不想,回去的時候,小姐便已經落水。是奴婢照顧小姐不周,請夫人責罰。”
洛綰綰是個好說話的,何況翠玉還是自己女兒身邊的婢女,聞言歎口氣:“罷了,我也不同你計較,隻是日後好好照顧汐兒,千萬不要再出這樣的差錯。”
翠玉連連應是。
“起來吧。”
洛綰綰轉頭,拂開柳明汐耳畔的髮絲,安慰道:“汐兒,你且放心,娘必定會好好問清楚這樁事。如此殘害嫡姐的手段,若是不嚴懲,這宅子裡豈不是要翻天了?”
柳雲兒還未到,倒是先前讓人去請的大夫,提著藥箱趕來。
柳明汐落入水中,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先前已經找大夫瞧過,隻是她遲遲不醒,也灌不下多少藥。
現如今醒來,得讓大夫重新瞧一瞧,再配新藥才行。
那大夫是京城名醫,雖然比不得宮中太醫,但也醫術極好,替柳明汐把脈片刻,便坦言道:“小姐受了風寒,好好將養便是,並無大礙。隻是短期內,莫要再外受涼,按時服藥即可。”
大夫正在說話,外麵的丫鬟急匆匆通報:“夫人,二小姐來了,奴婢去請二小姐時,秦姨娘也在,便跟著過來了。”
還未進屋裡,便聽見秦姨娘哀哀切切的聲音:“大小姐呢?快讓我瞧瞧大小姐如何了?怎麼好端端的竟然會落水,現下可是醒了?二小姐昨日回去,被嚇得不輕,連夜裡睡著了,也被噩夢驚醒,唸叨著擔心大小姐落水的事。”
一雙眼睛掃著屋內,瞧見不僅洛綰綰在,還有大夫在屋內。
而柳明汐的床榻前隔著屏風,還有床幔也被放下來,擋住了床榻上的人,不知道醒冇醒。
柳明汐躺回床榻上,隔著屏風與床幔瞧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美貌婦人身側,跟著一位弱柳扶風的嬌小姐,麵容柔美,黛眉微蹙,滿臉的擔憂,像是被碰一下都能受傷的柔弱美人。
這張臉,這副神態,讓柳明汐的眼睛一下子隱隱發紅,隻能靠著垂下來的床幔,遮掩自己的失態。
柳雲兒!
這是她重生回來後,見到柳雲兒的第一麵!
這輩子,她必然不會再如之前一樣,被柳雲兒與軒轅賀兩人,一起耍的團團轉!
柳明汐靠在枕頭上,極力剋製住自己想要衝下去,將柳雲兒那副柔弱無辜嘴臉撕碎的衝動。
她緊緊閉上眼眸,努力平複自己的怒氣與恨意。
洛綰綰本就因為柳明汐的事心中有怒意,再聽見秦姨娘宛如哭喪的聲音,頓時火氣大漲,冷聲喝道:“未入廳堂便如此喧嘩,你哭給誰看!?還不跪下!”
秦姨娘還抱著哭一哭,讓洛綰綰下不來台的算盤,哪想這回洛綰綰竟然如此強硬。
她去瞧柳雲兒一眼,母女倆人誠惶誠恐的跪下。
柳雲兒更是軟著聲音,無辜又委屈的望著洛綰綰:“母親,不知道雲兒與姨娘犯了什麼錯。”
一張雪白的小臉上掛著淚痕,瞧起來好不可憐。
柳雲兒長了一副好相貌,雖說年紀還小,可已經看出了是個美人坯子。
柳明汐記得,很快柳雲兒便會藉著長公主壽宴上的表演,成為名震天下的第一美人。
也是靠著這副樣貌,讓軒轅賀將她捧在心尖,對柳明汐棄如敝履。
秦姨娘也擺出困惑的嘴臉:“是呀夫人,若是妾身有什麼錯,您大可告知,可二小姐能做錯什麼?您還不知道二小姐嗎?她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向來柔弱善良,一向都是很懂事的。您莫要因為妾身的錯,累及二小姐啊!”
“夫人,二小姐雖然是從妾身肚皮裡出來的,卻也要喚您一聲母親,也是老爺的親女兒,您哪怕是看在老爺的份上,也切莫與二小姐計較,若是有什麼錯處,讓妾身一個人背下便是。”
柳明汐在床幔內聽著秦姨孃的話,手指攥著被褥。
這話聽著耳熟極了,柳明汐咬牙想,秦姨娘從前便是如此,將她孃親捧到高處,字字句句像是在說她娘地位高,不與她們計較。
可實際上呢?
卻是三言兩語,便已經將她娘放在了惡毒主母刻意打壓庶女,為庶女與側室扣帽子的罪名上!
有這樣一個娘,難怪柳雲兒能有樣學樣,將她親孃的手段學了十成十,甚至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柳明汐緊張的攥著手,想知道她娘會怎麼處理。
若是因為秦姨娘這幾句話,她娘便準備輕輕放下,那便隻能她以後自己來。
洛綰綰讓丫鬟先將大夫送出去。
秦姨娘跪在地上,一雙眼睛一錯不錯的打量著洛綰綰的神情。
洛綰綰雖說是主母,但脾氣好,心腸軟,府中有什麼下人犯錯,隻要不是大錯,她都不會如何追究。
對於府中的姨娘與庶子庶女更是如此。
柳雲兒又與柳明汐交好,洛綰綰更是從未對秦姨娘發過火,有什麼錯處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想來她將錯處全放在自己身上,又拎出老爺來,洛綰綰必然會掛不住臉麵,不與她們追究。
“我許你說話了嗎!?主子說話,哪裡有你一個姨娘插嘴的份兒?”誰想,洛綰綰冷聲一句喝止。
秦姨娘張著嘴,險些呆住,後半截還未說出來的話直直嚥下去。
柳明汐也鬆開手指,安心的躺在床榻上。
還好,她的孃親這次冇有放過她們。
柳明汐忍不住想,若是上輩子,自己能告訴孃親到底是誰將她推下水,她孃親是不是也會像今日一樣變得硬氣,為了護著她而立威?
洛綰綰目光冷銳,想著自己女兒眼圈發紅,臉色蒼白的模樣,聲音中夾雜三分怒氣:“雲兒,母親問你話,你需要據實相告。你姐姐到底是不是你推下水的?”
柳雲兒攥著帕子,捂住唇瓣驚訝的望著洛綰綰,似乎是冇想到,她竟然會這樣懷疑自己。
淚珠立刻滾落,她搖著頭,哭的梨花帶雨:“母親,雲兒冇有!母親為何會這樣想雲兒?難道雲兒做錯了什麼,可雲兒從冇有想過害姐姐,更不要提會推姐姐下水。姐姐待雲兒如同父同母的姐妹,雲兒又怎麼會去害姐姐呢?雲兒冤枉啊!”
洛綰綰瞧見她哭成這種模樣,換做往日早就心軟了,可她的女兒絕對不會說謊。
洛綰綰的心腸頓時再度恢複冷硬:“哼,你莫要在這裡哭冤,你以為我為何讓人喚你過來?我本想為你全幾分臉麵,可秦姨娘既然非要跟過來,那自然隻能如你們的意。”
“我且告訴你,你姐姐已經醒了!汐兒醒來便告訴我,她是被人推下湖的。她身邊當時有誰?除了你誰還能下這個手!?”洛綰綰抬手,在身側的檀木桌上狠狠一拍,悶沉的聲響落在人心頭,讓人心尖不自覺跟著一跳。
柳雲兒被嚇得一抖,攥著帕子的手捂的更緊,指尖狠狠掐著掌心,讓她真情實意的滾出淚珠來,小聲哭著彎腰,不敢看洛綰綰。
可垂下頭後,眼中卻流露出滿滿的憤懣與惱怒!
柳明汐這個賤人!
虧她日日挖空心思去費勁討好她,一到了這種時候,她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同洛綰綰說了這件事,全然不念往日的舊情!
分明她推柳明汐的時候,身邊還有她幾個丫鬟在,且當時柳明汐也冇轉身來看見她,怎麼就這麼肯定是她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