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朝陽一隊車馬緩緩向著送君亭而來,隻見亭旁管道兩側,兩千騎軍靜靜佇立,身穿鎧甲,手持長矛,氣勢如虹。
雖有兩千之眾。
卻除了馬嘶外再無嘈雜之聲,這是大周的精銳,京營鐵騎,調撥邊軍百戰老卒,斬敵五首以上纔可入營,軍士的身姿挺拔如鬆,剛毅而自信,彰顯了他們的力量與勇氣。
如此悍勇之士,此時卻目光狂熱的注視著一處矮坡,坡上鑄一亭,名為送君,亭內站有一老者,寬袍白髮隨著秋季的晨風盪漾,太尉孫玉聊,就是這位老者,力排眾議,調邊軍悍勇入京都,組建京營騎軍,以年過花甲之齡,帶著他們平倭奴,戰山越,拒敵於國門之外,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是這位老者告訴他們,男兒建功立業,殺賊報國,隻在今朝。
秋風起,馬蹄響,車駕邊上掛著的金鈴鐺也跟著晃盪了起來,孫玉聊轉身,望向京都的方向,便見周衍以跳下馬車向著自己飛奔而來。
“徒兒拜見師傅”人未上得送君亭的矮坡,周衍便跪到了管道旁。
“六皇子請起”孫玉聊站在那裡受了這一禮,然後微微躬身插手道“臣,太尉孫玉聊,見過涼王”受之一禮,是師徒,拜之一禮,是君臣周衍起身快步上亭,微扶孫玉婷“師傅,秋風入骨,您還有舊傷在身,怎可來此送我北上,徒兒......”說道這裡,周衍己經激動到快要把持不住自己的熱淚了。
“無妨,臣這把老骨頭,估摸著還能撐幾年,涼王不必如此,你我師徒一場,十幾載學藝,也可謂用功,也有小成之意,倒是這離彆之際,臣卻生出了感慨之情”“徒兒謝師傅傳藝之恩,望師傅保重身體,這大周可無閒散的王爺,卻不可缺少師傅這樣的治世能臣”頓了頓周衍繼續道“師傅,周衍此去,不知幾時才能再次回京,母妃那裡,望您多多幫扶”離彆之際,有愁緒,有思念,自然也有叮囑,孫玉聊也正色道“涼王自是放心,我與武侯乃是莫逆之交,也曾一起並肩殺賊討胡,貴妃娘娘是你的母親,也是武侯的女兒,臣自會想儘辦法保她周全,臣這裡有一物,是貴妃讓我代為轉交給王爺的離彆之禮”說完,旁邊的侍衛單膝跪地,將一劍匣雙手舉於頭頂。
周衍接過打開劍匣,見一寶劍橫置於盒中,劍身修長,劍鋒銳利,通體晶亮如霜,金龍鑲嵌其中,猶如活物。
劍匣內有一信箋,周衍打開,卻見得是母妃的字樣“吾兒周衍,娘愧於良多,今離彆卻未能相送,母心難安,吾兒去得那北涼地,定要保重,遇事不決,可找外祖父相商,今送兒寶劍一柄,命為龍霜,望吾兒如那金龍一般,不畏世間鋒芒,可衝破寒霜”寥寥幾語,卻道儘了不捨與期望,周衍看完己是淚流滿麵。
孫玉聊拍了拍周衍的肩頭“涼王此去,切記微臣昨日之問,彆荒廢了學業,也切不可學那屍位素餐之人,須知身為皇子,身為牧首一方的王爺,為民謀福,才能不負民之期望,京營騎兵六千,征戰數載,以身報國者超出半數,如今倖存的兩千騎,均為精銳中的精銳,現在交付與你,隨你入涼,望你善待他們,也願你能用好他們,你可懂?”
周衍不可置信的抬頭“師傅,您,您是想讓徒兒帶他們入涼後有所作為?”
孫玉聊仰頭望向北方“去吧,這大週六百多年了,臣為官47載,從一世襲的邊軍守備,累功至太尉,從未怕過,也未想過,有朝一日,茹毛飲血的胡虜居然也敢入關,今大周多事之秋,臣不知前路幾何,卻也不想在臣死後,還有外族在我大周的國土上放牧。
臣也不想看到這大周毀於廟堂的無能。”
“師傅”周衍警惕的望向周圍“無妨,為師雖被消去統兵之權,但這兩千騎卻還是可信的,這也是為師最後的力量,昨日一問,為師便知你心中所想,去吧,去做你想做之事,這裡便交予為師,估摸著這把老骨頭還能再為你拖他一拖,周衍聽得孫玉聊之言,便知道心中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己被師父猜到。
可師父卻未在昨日點破,今日又特地前來相送,與自己坦誠相談,難道這朝堂真如自己想的那般不堪,以至於師父都束手無策,真到了需要兵行險招之時嗎,周衍不知,自己那一閃而過的想法,是對是錯,自己到底能不能像想象的那樣力挽狂瀾。
是妄想,還是真能變為現實。
孫玉聊看出了周衍的憂慮之色,低頭注視著周衍的雙目 道“學以致用,問心而行,知行合一,事方可成,“萬事心先行,智隨,然身動,以身堅心,以心明智,方可明物見己”周衍慢慢隨著孫玉聊背誦了起來,這是孫玉聊為周衍注寫的教學前言,周衍目光漸漸的堅定了起來,單膝跪地,左手放於膝上,右手握拳置於胸口,行一軍禮“弟子領命,弟子此去北涼,定不負師傅教會,不負太祖之訓,不負這大周十三地,不負黎明百姓,更不負自己的心”不負所有,不負祖訓,祖訓是什麼,是藩王需牧守邊關,是守土愛民,還是可提兵勤王,可揮劍誅邪,可殺奸妄,這,就隻有師徒二人得知了。
送君亭,送君千裡,離彆路,不知歸人何時歸。
鈴聲響,馬車緩緩而離,此去北地三千裡,東行通州,轉道向北進冀,首上壺關,便入了那北涼之地孫玉聊望著馬車消失在官道的遠方,再也看不到那繡著涼字的王旗轉身上馬,朝著那大周昏亂的朝堂走去,臉上滿是肅穆,身行的老態之意,彷彿也隨著這秋風晨霧而去,白髮美髯,寬袍隨風,卻是多了幾分果決與殺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