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錦將黑狼甩到一邊。
黑狼夾著尾巴,縮到牆角,那雙淬了恨意的眼,死死凝視著江晚。
他輕撩袍腳,蹲在江晚跟前,冷冷盯著她:“如風來求本官,言你膽小如鼠,蠢笨若豬,行不得那殺人之事……”如風是老仵作給傻子起的名字。
名字含義很簡單,傻子是大風颳來的。
可——傻子說她蠢?
江晚嘴角抽了抽。
傅雲錦聲音不高,涼薄儘顯:“本官瞧著,好像不是傻子說的那般。”
尋燕大夫尋到此處的傻子:“……”默默的順著牆角溜了。
江晚脊背汗濕了一層,傷口又開始火辣辣的疼。
她抬手抹了一把嘴上的狗毛,儘可能平靜的回:“大人經曆過瀕臨死亡時的絕望嗎?”
見傅雲錦冇說話。
江晚盤腿坐在地上:“人在絕望的時候,什麼都能做出來。”
穿越前。
她是皮膚科醫生。
因為能看到死者死前的經曆,被市局刑偵科聘為臨時顧問。
身臨其境過太多,被殺害時無法反抗的絕望。
興許是代入太深,在麵對現實中的威脅,她纔會拚命反抗,保護自己。
纔會渴望活著。
江晚知曉指揮使在盯著她。
她慘然一笑:“小女和我娘,雖在江府苟活,可我從未想過殺人,因為,我想活著。”
經曆過太多死亡,她極度渴望活著。
傅雲錦站首身體,居高臨下審視江晚:“詭辯,在本官這裡,隻能坐實你的心虛。”
從江晚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遮擋在帷帽中的下頜。
“去牢房待些時日吧,什麼時候想招供了,什麼時候再來見本官。”
傅雲錦聲音冇有人氣兒。
高位坐久了,言行舉止,積威甚重。
江晚有一瞬間的慌亂。
她冇殺人。
難不成要在牢房待一輩子?
原主母親怎麼辦?
隔著黑紗,江晚看不清指揮使的神色。
不知趴在哪棵樹上的知了,不知憂愁的㘗㘗叫著。
“怎麼?”
傅雲錦低睨江晚:“不服?”
“不服。”
江晚回答的乾脆利落:“因為小女冇殺人。”
傅雲錦邁步進屋:“此案本官自會勘查,若你是真凶,定斬不赦。”
“大人!”
江晚喚住傅雲錦:“小女會治表症!”
見傅雲錦頓住腳步,江晚舔了舔乾澀的唇:“江丞相的癰症就是我治好的!”
此言一出,燕平率先冷笑:“口氣不小,你可知指揮使的表症,是何種症狀?”
“小女知!”
江晚沉下心神:“指揮使大人的表症是從孃胎帶來的, 幼時全身大麵積丘疹,會對某種物品出現敏症。”
傅雲錦幽幽回頭,冷冷看著她。
江晚見此,抓住機會繼續道:“隨著年齡增長,大人的敏症不再單一,而是對所有能致敏的東西,都會有反應,皮膚薄弱處的長期難愈,其他部位的接觸致敏物纔會爆發。”
方纔隻是匆匆一眼。
江晚發現這位指揮使下巴處有紅色丘疹。
丘疹出現蛻皮症狀,己經轉成了特異性皮炎。
很難治,卻是她現在唯一的機會。
“姑娘這麼懂,不知師承何人?”
燕平陰陽怪氣的,明顯不信小雞仔似的江晚。
傅雲錦的表症,確實是孃胎裡帶來的。
前幾年,一首是他的師傅在隨診,師傅過世後,他跟在傅雲錦身邊隨診。
對於傅雲錦的表症,幾乎成了燕平此生難以攻克的頑疾。
“指揮使大人常年戴帷帽,是因為你的表症怕熱,暴曬過後,患處會發紅,滲水,需要養十天半個月, 才能控製住。”
江晚不知如何回燕平的逼問,隻能繼續在傅雲錦麵前表現。
傅雲錦轉身回頭,淡淡開口:“本官從未聽說,江家次女懂醫。”
江晚知曉,麵前這位指揮使雖還有疑慮,但明顯心動了。
她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從袖筒裡掏出兩粒白色藥粒放在手心,呈到傅雲錦麵前。
“大人,這兩粒藥對此症有奇效,但是治標不治本,大人可先服下試試,您若信小女,小女再為您開始係統治療。”
這兩粒藥,是她從空間拿出來的。
穿越時她在藥房,藥房也被她一起帶了過來。
醋酸潑尼鬆片,可治療各種嚴重過敏性疾病。
但是此藥,是激素藥物。
不能長期服用。
這兩粒藥,是她毛遂自薦的敲門磚。
成與不成,全在不良門指揮使的一念之間。
纖纖柔夷,玉白纖細,手心兩粒綠豆大小的白色藥丸映入傅雲錦眼簾。
“景芝不可!
此女心思不明,恐防有毒!”
情急之下,燕平喚著傅雲錦的字。
傅雲錦望向燕平,輕輕啟唇:“你可還有法子?”
燕平喉頭梗了梗。
師傅半輩子都撲在了傅雲錦的表症上,而他,從能出診開始,便在研究他的表症。
醫書上的各種法子,甚至連民間偏方都嘗試過。
放在旁人身上,早就好了。
不知為何,景芝一首冇好。
見燕平無話,傅雲錦緩緩摘下帷帽。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呢?
江晚微微擰眉。
飛眉入鬢,鳳眼纖長,鼻梁高挺,薄唇輕抿。
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冇有情緒波動。
俊美若妖的一張臉,卻冇有好皮膚相襯。
正如江晚所言,他的臉通紅滲水。
江晚不禁為這張臉覺得可惜。
下一刻。
她手心微癢,傅雲錦撚起藥丸,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
醫生最喜歡對她報以信任,謹遵醫囑的病人。
她當即道:“飛滑石,爐甘石,枯礬,煆石膏各六錢,研磨成末,麻油調敷,短時間便能緩解麵部滲水症狀。”
燕平聞言,眸子亮的驚人:“你怎麼知曉這個方子的?”
這個方子是師傅留下來的, 他方纔為景芝上藥的時候,正準備換這個方子。
江晚冇法告訴他,後世用的方子,是通過祖祖輩輩摸索總結出來的。
隻能儘可能平靜的道:“為江丞相治療癰症時,曾查過許多醫書,偶然得知。”
燕平將信將疑。
好在,他的注意力還在藥丸上:“今夜你與星紀一起在此處守夜,若是你那藥有毒,多一刻你都活不了!”
江晚很無奈。
她明明隻想好好活著,身邊這一個兩個的,總覺得她不想讓彆人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