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由這一覺睡得很踏實，早早就醒了。
院裡已經有人走動的聲音，還有煮粥的味道。
何安把飯端到院裡的石桌上，瞥見黎由站在屋門口看他。
“醒了？
剛要去叫你。”
黎由被香得肚子直叫，也難怪，昨天冇吃什麼東西就睡了。
“你做的？”
“嗯，洗洗吃飯吧。”
何安不怎麼會做飯，煮粥還是跟安鑫現學的。
但就是這樣，黎由也吃得很香。
“趙老師呢？”
“已經過去了。”
“啊？
那你怎麼不叫我。”
“冇事，來得及。”
話是這麼說，黎由也不喜歡這種場合下誤事，匆匆兩口就喝完了一碗。
何安冇直接帶她去晴天那裡，那邊今天冇什麼事兒，該準備的都差不多了，晚上再去就行。
他給黎由一套那天清理窯洞的裝備。
“去把咱車那的石頭清一下，裡麵的東西這兩天得用。”
“行。”
倆人到了橋上，何安想起她那天在這兒發脾氣，莫名笑出聲。
“？
笑屁啊。”
黎由當然也知道他想到什麼，臉又黑了。
車頭被砸得不輕，凹得看不出形狀。
“壞了。”
黎由以為他擔心要修車，敲著歪了的後視鏡一臉財大氣粗。
“冇事，姐給你報銷了。”
何安看她一眼。
“是，老闆，但是咱怎麼回去呢？”
開肯定是不能開了，這還真是個問題。
倆人把車門處的石塊挪開，又把裡麵的東西搬出來。
看黎由從包裡拿出那個裝錢的黑塑料袋，他終於冇忍住問她。
“你那天是怎麼拿過去的？”
下那麼大雨，又冇看著她手裡有包。
黎由撩開衣襬，把那個黑塑料袋彆在褲腰處。
“就這麼拿的。”
行，牛逼。
何安把東西捆到一塊，擔在鋤頭一頭，跟挑扁擔似的扛著。
倆人把東西放回小院，趙老師剛好跟叔伯也回來了，黎由把袋子裡的錢數好過去。
趙老師見她又拿了這麼多現金來，嚇得趕緊推辭。
“快拿回去，我們哪能要你的錢！”
“多得是用錢的地方，本來是打算在村子裡見著哪家情況不好就給了，後來我想了想還是直接給你們，哪兒最需要用錢，先用著，後麵讓何安給我個賬戶，我定期打一點進去。”
趙老師還是不敢收。
“啥打不打的，你們掙錢也不容易，留著自己花。”
“冇事，我都夠花。”
黎由撂下錢就走，趙老師和叔伯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叔伯看著她和何安在院裡忙活，舉手投足間都挺有默契，他小聲問趙老師。
“這女子是不是跟小安處著哩？”
趙老師歎了口氣。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難說長不長久啊。”
下午，黎由再到晴天那邊的時候，她還是那個樣子，比前一天更顯得呆滯。
安鑫愁眉苦臉。
“你說這娃不是心理上刺激太大了吧，也不說話，不哭不鬨，挺嚇人的。”
黎由不敢下結論，兒童心理確實是個很複雜的事情。
院子門口有個小男生探頭探腦，黎由出去抽菸，看了他半天。
“哎。”
小男生扭頭看她，黎由認出來了。
“是培安吧。”
培安應該也記得她，眨巴著眼睛跟她問好。
“姐姐，我來找晴天。”
“在裡麵呢，怎麼不進去？”
“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培安揪著衣角，“奶奶教我了，但是我覺得說了那些晴天要哭哩。”
小屁孩還挺能尋思。
黎由呼嚕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瓜。
“冇事，進去陪著她就行。”
培安拍拍衣服，又把身上的包背得端端正正才進去。
黎由看他認真的樣子，竟然覺得有些感動。
晴天已經不在裡屋跪著了，奶奶的遺體被放進棺材裡，她個子小，看不見，就踩了個板凳在旁邊陪著。
培安默默走到她身邊，還冇說什麼自己先眼圈紅了。
他見晴天冇注意到他，就從包裡掏出個棒棒糖，高高舉到她臉前。
“晴天，給你吃，吃了就好受些。”
晴天抿著嘴，冇有接。
“你不喜歡麼？
我記得你以前可愛吃這個哩！”
“冇有。”
晴天搖搖頭，“我不想好受些，好受些，就忘了奶奶了。”
安鑫在一旁聽得傷心，從裡屋退了出來。
晚上就要蓋棺了，村長一早就想讓安鑫把倆小孩帶出去，怕嚇著他們，奈何晴天無論如何都不走。
“伯伯，我知道這是啥意思，我不怕。”
培安在一旁也趕緊說。
“我也不怕，我保護晴天。”
冇辦法，隻能讓他倆留下。
蓋了棺，又守了最後一晚，屋子裡的大人們都頂不住睡了，晴天還是瞪著眼睛。
黎由和何安今晚都在這兒陪著，明天一大早下葬，好多事情小孩做不來。
培安靠著安鑫一個勁兒點頭，點一下看晴天還睜著眼，就掐自己一下。
長夜漫漫，卻也是這對祖孫最後一晚。
天邊微微發白，村長過來吩咐晴天一會兒抱著奶奶的照片要站在隊伍的哪裡，她認認真真聽著，神色跟大人無異。
嗩呐聲如訴如泣，大人們抬著棺木出門，晴天突然往前撲了一下，小小的身軀跪在地上，手裡穩穩抱著照片。
“奶奶！”
隊伍裡的人無不動容，黎由低頭掩去眼淚，耳朵發緊。
送走晴天奶奶，培安就一直跟在晴天身邊，再回到家的時候門口擺了個陶瓷盆，旁邊放了把菜刀。
“晴天，拿著刀在盆邊上磨兩下，讓奶奶放心走。”
菜刀對晴天來說不輕，她雙手握住刀把兒，象征性地磨了兩下。
“奶奶，想回來看我就回來吧，我不怕。”
培安在身後鼻涕眼淚留了一臉，安鑫用紙給他擦了擦。
“你看你，說陪晴天，你自己哭成這樣，她更要難過了。”
“我是心疼她。”
小小的人說心疼，安鑫颳著他鼻子。
“還知道憐香惜玉。”
“嗯，我就心疼她，我以後還要娶她，這樣她就不是一個人了。”
培安語出驚人，惹得旁邊的人笑出聲。
他抬起頭，甕聲甕氣。
“難道何安哥哥不娶安鑫姐姐嗎？
奶奶說，那樣安鑫姐姐也不是一個人了。”
056 培安的話說完，安鑫推著他腦袋讓他進去。
“小小年紀亂說話，人家女生都不一定喜不喜歡你哩，自己就先想著娶！”
培安跟著安鑫跑進屋，留何安和黎由在外麵。
黎由憋了一早上，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要抽菸。
“帶煙了嗎？”
何安抽出一根遞給她，點了火。
黎由狠狠吸了一口。
“活過來了。”
何安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