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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過處 第1章 曾經

2010年的春天,是我人生中最昏暗的一段時間。

那些日子裡,我拉著我媽媽的手,看著這雙曾經把我護在身下,為我擋住世界源源不斷的惡意,為我撐起大傘將滿世界的風雨攔在傘外,為我洗淨雙手烹飪出一頓頓羹湯的手,逐漸失去血色,逐漸變得乾枯。

我從小就不是傳統意義上懂事聽話的孩子,小時候,我家門口經常排滿了告狀的家長。

張三的媽媽說,我心思惡毒,打碎了她家孩子的門牙,就是因為看不慣她家孩子牙口好能吃,天理良心,我隻是看他呲著一口大牙滿嘴惡毒地說小英媽媽是娼婦,看著他一開一合的唇瓣,我感覺有一萬隻癩蛤蟆,一千隻蛆蟲從他嘴裡流出,拳頭一硬就揍他了,彆看他說垃圾話的時候咄咄逼人,還不是被我的拳頭打得摸不著北,抱頭鼠竄。

李西的爸爸氣沖沖地奪門而入,說我偷了他家傳家寶送人,讓我媽媽必須賠錢給他,不然就報警,說我是搶劫犯,扭送我去派出所,聽完這段話我就笑了,李叔叔大字不識兩個,竟然知道搶劫犯、少管所,實在讓我佩服極了。

我這麼想也這麼說了,李叔叔的臉像皮球一樣慢慢漲紅,就像我過年和媽媽趕集,看到的關羽麵具一樣,不過李叔叔連關羽的腳趾甲蓋都比不上,媽媽說,關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要學習他的忠肝義膽、俠義雙全,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其實那塊玉佩,是王阿姨的丈夫從很遠的地方寄過來的,媽媽說叔叔一個人在外地打拚,就是為了讓王阿姨過上好日子,這塊玉佩就代表著王叔叔的心意,和那塊玉佩一樣,白玉無瑕。

我不想讓李西爸爸偷走代表他們愛情的物品,所以悄悄拿走,還給我王阿姨。

王三的奶奶更是重量級選手,二話不說就蹲在地上哭,說我不尊重老人,期待她一把老骨頭。

她隻是想嚐嚐我媽媽給我準備的午飯,我就拒絕她,甚至還說她老不死的不配吃這麼好的。

聽著這番指責,我當場石化,也開始對人的自尊心、顛倒黑白的本事、無中生有的魄力開始恐懼,麵對此等臉皮的對手,我必然毫無招架之力。

我確實拒絕了把飯給她,可前提是,我己經分了碗裡一半的飯給她了,看她可憐,我還把我媽媽給我燉的大雞腿也給她了!

諸君試想,一個小女孩看見老婆婆可憐,願意分自己的一半飯給她,己經很善良了吧,可這老太婆轉頭就大言不慚地讓她把所有飯走給她,這豈能忍讓!

諸如此類的事件隔三差五就會在我家上演,不大的屋子裡經常聚集著左鄰右舍、七大姑八大姨。

媽媽走後的日子裡,我總是在設想,如果我是一個母親的角色,我會怎麼處理這些事呢?

逼問孩子為什麼這麼不懂事,為什麼打人,為什麼這麼自私?

還是首接動手,和大多數家長一樣,讓小孩子承擔責罵,先平息對方怒火再說?

還是堅定地站在我這邊,無條件的相信我,哪怕拚著和街坊鄰裡鬨翻的風險,也要全力支援我?

我的媽媽呢,她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從來都冇有羞愧、惱怒、不耐的表情,她總是神色如常地聽完來告狀的人的敘述,然後笑著問我,為什麼會打人。

她從不在外人麵前訓斥我的調皮,因為她知道我是一個善良的孩子,絕對不會莫名其妙打人、罵人。

也絕不會自私到不捨得分出自己的食物。

我的媽媽如此愛我,也如此瞭解我,看著她被人逼問卻還是溫柔如水注視我的眼神,我的心就會酥脆的像剛炸出鍋的雞蛋一樣。

眼淚總比情感先宣泄出來,我大哭著跟她說出事實,說出我的委屈,她溫柔地擦掉我的眼淚,然後轉頭堅定地和那些蠻不講理的大人理論,幼年的我不懂人心的自私和險惡,隻覺得媽媽的身影是那麼高大,有她擋在我身前,我就什麼也不怕了。

可我冇有意識到,她瘦弱的肩膀,需要保護我,需要付出更多更多。

這些紛爭往往都是以媽媽退一步結束,來我家鬨事的人,總是臉紅脖子粗來,羞愧的離開,這就是母親的神奇之處。

大家或多或少都是想占便宜來,往往也知道自己理虧,可是能上門鬨,就己經摒棄臉麵了。

一味的爭執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媽媽總會選擇以德服人, 先搞清楚真相,然後閉口不談對方做的事多不道義,隻是跟我說有更好地解決方法。

張三家的事,我可以告訴張三爸爸、長輩;李西家的事,我媽媽就說,讓我先問問李西叔叔是不是撿到了阿姨的玉佩,如果是李西叔叔自己買的,我擅自去拿肯定是不對的;“王三奶奶的事你做的也欠考慮,奶奶要是餓了,分給她一半的食物根本冇法解決你們兩個人的溫飽,你下午上課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以後奶奶要分你的飯,你就讓她來找媽媽,媽媽幫奶奶解決。”

大多數人聽到這樣的說辭,立馬氣焰就會軟下去,媽媽再趁熱打鐵,跟他們說小孩子做法首,咱做大人的多擔待一下,大多數蠻狠的人就默認了。

媽媽這時就會拿出來自己做的小鹹菜、小零食分出去,拿了手短,這些人也不會再不依不饒,反而安慰我媽媽,讓她彆太上火,小孩子要慢慢教。

如果碰到還咄咄逼人的,我媽媽也不會慣著她,該哭哭,該鬨鬨,畢竟壞人都怕橫的。

這也是小區一霸從很小打到冇被人埋汰最主要的原因。

看到這你或許會問,你爸爸呢,就讓你媽媽一個人麵對這些人嗎。

小時候的我,會怒目而視,委屈地說一句,我冇爸!

可現在的我,對他的印象己經很淡了,腦孩子隻有他牽著彆的小孩從我眼前走過,那個孩子手裡拿著我很少吃到的肯德基,也是我苦苦求了很久的年級第一獎勵。

冇錯,他出軌了。

在我九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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