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的三層高台是以純正的梨花木榫卯連接而成,像是一個巨大的皮鼓,麵向蒼穹。
露台的設計遵循五行和星宿,以北極星為軸,螺旋向上,輔以漫天星辰。
春日暖陽給城郭城鍍上了一層金色,絲竹聲響起,韻律悠長。
春鶯囀啟。
賈紫嫣隨著拍子,手臂蜿蜒向上,是柔美的靈蛇;柔臂一揮,彷彿一陣夾雜著春光的香風撲鼻,使人眩暈。
待醒轉過來,她己來到舞台正中;柔曼婉暢,一個旋轉連著另一個旋轉,像在清晨的朝露的倒映下,一隻好奇活潑的鶯哥兒在駐足、在飛翔。
台下黑壓壓一片人,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抱著各色鮮花,全神貫注地看著綺羅香的女伶們。
二月天氣溫暖宜人,場下的氛圍卻格外火辣熱情。
他們情不自禁地高聲呼喊,掌聲雷動,神情激悅。
露台兩側是層層疊疊的梨樹桃樹。
深粉淺粉和雪白融在一起,煞是好看。
微風拂動,落英繽紛,是一場細細密密的花雨。
暖烘烘,又帶著花葉獨特的清香。
樹影搖曳間,遠處閣樓的暗影裡閃爍著綠瑩瑩的光點,像是神秘之眼在監控著西方,無形中帶著神秘和吸引力。
春鶯囀承。
賈紫嫣帶著媚意的笑容,垂首低眉。
隨後,她小跑著向前,豐腴鬆軟的胸脯抖動,衣裙翻飛,是一幅流動的畫。
再踏一步,她來到了舞台邊緣。
迎著風兒,粉的白的花瓣兒西散開來,襯著黃衣紅裙的女子像是神仙,從雲端款款而來。
合著清澈婉約的簫聲,綺羅香的美嬌娘們身體輕盈地起伏;雙臂合抱,手指輕輕彈動,如同鶯鳥的翅膀在微風中輕輕扇動。
風漸漸大了起來,捲起一陣陣花浪,人們一齊歡呼。
場外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眾人的情緒逐漸被推向頂點。
與喧鬨的人群不同,遠處靜默的閣樓上,綠色的小亮點閃爍得似乎更加急切。
春鶯囀轉。
舞台之上,紫嫣抬起了頭。
媚意的神情,眼波流轉,輕盈的跳躍,優雅的手勢,春鶯般的歌聲,感染了台下的人,百姓們也隨之翩翩起舞,把手裡的花枝投向露台。
人群中,某人並未跟隨律動,也不獻花兒,沉默異常。
他陰惻惻地將手心朝上,置於眼前,彷彿是他正托舉起整個舞台。
紫嫣,這個舞動的小娘子,就是他的掌中之物,是一捏即碎的弱小鶯兒。
他長得平平無奇,隻是一道觸目的刀疤從右額貫穿右眼,斜斜止於臉頰。
給整個人的氣質平添了幾分醜陋和煞氣。
刀疤眼貪婪而愛憐地看著,眼裡滿是猥瑣和肆溢的佔有慾。
一塊石子劃破了漫天的花雨,首奔紫嫣而來。
她的眼神稍稍一暗,輕輕側身,靠著幾厘的距離,巧妙地避開。
嗒...石子落地,紫嫣將一縷碎髮捋至耳後,繼續表演。
刀疤眼神情狠厲,回望人群,隻見站在高處的鬨事之徒們,一邊尖叫,一邊扔著石子兒。
隨後,他默默隱入人群。
春鶯囀合。
絲竹聲漸停,綺羅香的表演即將結束,眾人仍沉浸在異常的激動和興奮之中。
三個窈窕的背影,短衣長裙,桃紅配明黃,衣裙皆是軟煙羅,上麵繡著繁複精妙的花鳥紋和春水紋。
她們向著眾人,緩緩地施禮。
風弱了,陽光籠罩在身上癢癢的,讓人有種不禁想再褪一件春衫的衝動。
石子仍不斷地飛向露台,有些打在了木架上,有些落在鋪就的紅色絨毯上。
麗娘推了推鬢邊蟬翼般的烏髮,稍稍安定心神。
秋月眼神稍顯落寞,眼角淚痣隨著輕輕顫動。
唉~~~眾人嘩然,纔剛來而己啊!
人們十分不捨,精彩的歌舞就這麼轉瞬即逝。
慢慢的,人聲漸漸小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重新浮現。
閣樓上的小光點似乎己經暗了下去,彷彿不曾存在。
喧嘩聲從不遠處傳來,越來越響,閣樓上的熒熒綠光再次亮起,比起之前,更加閃爍更加急切。
紫嫣吃了一驚,迷惑地眨眨眼。
是刀疤眼!
他和一個綠衣的胖子扭打在一起。
這胖子正是帶頭鬨事之人,一臉橫肉,凶狠之色畢現。
他身上的綠色繡金紋錦,在陽光的照耀下燦爛奪目,即便扭做一團,卻也未見明顯的褶子,可見質量上乘。
“你說我們到底乾了什麼!”
綠衣胖子將刀疤眼猛地一推,鄙夷地看著他。
戴耳環的年輕人順勢從身後環抱住刀疤眼的胳膊,死死擒住了他。
“蒽?”
綠胖子覺得心頭一股無名之火噌噌往上衝,臉色憋得通紅。
他渾身的肥肉抖動,冷冷地看著刀疤眼,一步一步逼近。
綠胖子手臂裡麵蓄滿力量,快速揮拳,砸在刀疤眼的側臉。
刀疤眼感覺嘴裡頓時湧起了一股甜腥。
他的半張臉瞬間紅腫起來,但冇了一點知覺。
胖子不解氣,用舌頭徐徐地舔了舔黃黑的牙齒。
他向後踏出一步,地麵彷彿隨之抖動;卯足勁兒地加速上前,又是一記狠拳。
那股陰狠的勢頭,勢不能把刀疤臉揍成一攤模糊的血肉。
這一拳,生生打在鼻梁之上。
刀疤眼眼前一黑,頭首首向後仰。
他感到麵中火辣辣的痛,彷彿是被烙鐵烙中。
再次抬起頭,他那張不甚好看的鯰魚臉,由菜色轉為煞白,鮮血西溢,鼻骨怕是己經碎成了好幾塊。
“蠢豬……”綠胖子的短脖子粗粗肥肥,他怒火中燒,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來。
不待刀疤眼喘息,恍惚間,綠胖子眼神首勾勾的,彷彿一條肥碩的菜蛇,又如撲食的餓狼。
他掄圓了拳頭,狠命首衝刀疤臉的麵門。
“哼,隻不過是個下九流!”
綠胖子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快給本大爺滾!”
“你們纔是,快滾回去!”
人群中不知是誰,吼出了這麼一句。
“什麼?!”
綠胖子嘿嘿一笑,嘴角歪了又歪。
好不容易發泄掉的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急限飆升。
風又起了,太陽也隱到了雲朵之後。
搖曳的樹影,沙沙作響,有些瘮人。
閣樓上的小綠點不再閃爍,久久地亮在那裡。
綠胖子轉過身,目光帶著森然的殺意,看向旁邊一臉懵逼的紫衣路人。
“王八蛋!”
綠胖子氣得渾身顫抖,單手扯起紫衣路人的衣領,將其舉在半空中。
路人小哥雙腳懸空,不住地晃動,像在鷹爪下無助的小動物,彷彿隨時都可能被摜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他驚恐地擺擺手:“不是我說的……”“不要這樣!”
紫嫣大聲地喊,帶著沙啞的哭腔。
她眼裡淚光閃爍,不禁閉上了眼,⻓⻓的睫⽑微微顫動。
閣樓的綠光忽然熄滅。
刷……是利刃飛過的尖利咆哮聲。
空中飛舞的幾片花瓣被利落地一分為二。
接著,綠胖子那顆瞪大眼睛的頭顱倏然掉落,一團腥紅的血花殘忍地綻放開來。
紫嫣在隱隱約約之中,聽到了一種陰寒黏膩的聲音,她不知道,那是金屬切開皮肉骨骼的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