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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月傳 第4章 小閨閣與背叛者

(一)時間回到上元燈節。

綺羅香剛結束這天的表演,馬車早己恭候多時。

從青積寺到長樂樓,相距三條街市。

退場這一小截子路,擠滿了忠實的追隨者。

天氣仍是寒噤噤的,能哈出一團團白霧。

但不妨礙他們的熱情,人們都興致昂揚地聚在這裡,翹首以盼。

希冀著再次見到心儀的女伶,哪怕是一瞥也好。

“紫嫣!

紫嫣!

看這裡!

紫嫣。”

守衛在前麵開道,賈紫嫣等人緊跟其後,披著厚厚的鵝羽長衣,向兩旁的人群頷首致意。

凍風吹散她們額前的幾縷烏髮,模樣甜美嬌俏,著實讓人憐愛。

人群中刀疤眼還是那麼不打眼。

他沉默陰惻地佇立著,貪婪癡迷的目光,一刻不離地鎖在紫嫣身上,目送她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

“紫嫣!

這個...紫嫣!”

某個人把手舉得高高的,遞來一張粉色的信箋,封口處黏了一片深紅的花瓣。

即將蹬上馬車的紫嫣有一瞬的晃神,彷彿一片濃鬱深沉的紅色花海展現在眼前,馥鬱的香氣充斥了整個鼻腔。

思邪輕輕扯扯她的衣袖。

“謝謝。”

她輕輕一笑,用塗著豆蔻的指尖接過信。

(二)回到小閨閣,那是她的一方天地。

這幾間小屋是長樂樓最僻靜的,陳設也簡簡單單。

窗外也是一汪池水,今晚的月色尚好,細細碎碎的銀色漣漪,既雅緻又清冷,朦朦朧朧中使人不由生出一絲倦意。

臥房旁是小廚房,這裡連著一孔小小的地窖,內有十來塊三尺五寸的冰塊,正中放著一隻西足的樸素小櫃。

打開櫥門,思邪將新購置的牛奶放入冰井,然後就滿心歡喜地準備起紫嫣的浴後小點心。

“糟糕!

這個酥酪壞了。”

思邪湊上前輕嗅,酸唧唧的味道竄來。

她嘟起小嘴,有些惋惜。

老媽子們燒好一壺壺熱騰騰的洗澡水,嘩啦啦地倒進木桶裡。

不一會兒,整個房間裡氤氳著濃濃的白色水汽。

紫嫣卻也並像眾人口中傳言那樣,非得用幾十斤的牛奶,蒸泡好幾個時辰。

她那一身嬌嫩欲滴、白皙透亮的肌膚,是天生的。

門關上的霎那,緩緩長舒一口氣,賈紫嫣不再緊繃,整個人都舒展鬆弛開來。

放下追隨者們送來的各色詩箋。

旁邊的琉璃缸內水草傞傞,小錦鯉穿梭其間,心境也變得如水麵一般平靜。

紫嫣把臉緊緊地貼在琉璃缸上,明眸凝神地觀賞著,用蔥白的手指輕輕點著:“對不起!

我的小魚兒們,最近疏於照顧你們啦。”

一頭撲進軟綿綿的錦衾裡,被子散發出淡淡的皂角香氣,紫嫣覺得身上的疲倦散去了一大半。

床旁,正對著窗欞,是時下名號頗為響亮的畫師張昉為三人所著的《美人旋舞圖》,三人衣著鮮豔明快,翩然起舞,儘顯優雅嫵媚。

旁邊是備受讚譽的王詩仙兒所題之詩:曼臉嬌娥纖複穠,青羅金縷花蔥蘢。

旋翻新曲聲聲慢,回新輕態魅無窮。

賈紫嫣凝視著這幅畫兒,她側身坐將起來,撫摸起畫中的自己。

硃色暈染,眼角鬢邊,首達耳根,是台上的靈動和翩然。

“長久以來,辛苦你啦。

以後,就要慢慢地跟當歌舞伎的賈紫嫣說再見了。”

她語調感歎,將畫軸小心翼翼地捲起來,放入竹篋內。

旁邊是放下的詩箋們,紫嫣順手拿起一張展開,側臥在軟榻之上,髮絲略顯淩亂地垂落在枕邊。

“請永遠的唱下去嗎……”“但願歌長久,也不可能這麼做呢!”

紫嫣有些無奈的輕笑。

下一封,就是那貼著深紅花瓣的粉色箋子。

拆開封子,裡麵是一張泛黃的萱紙,紫嫣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它,心裡總是有些犯怵。

有些不忍將它打開。

(三)她頓了頓,回首望向窗外,低頭見月,抬頭也見月。

時辰不早,繁華與喧囂褪去,整個都城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窄巷和門樓上的一盞盞燈,燈光微搖,如繁星點點。

不遠處的青積寺廟敲響了分夜鐘,聲音久久在空中迴盪。

砰!

門被人暴力強硬地踢開了。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熏得人睜不開眼。

綠衣的胖子踱步而入,歪歪斜斜地倚在門口,眼睛裡閃爍著邪氣,首勾勾地看著紫嫣,“嫣嫣總不見我,可是惱我了?”

這人就是三番兩次在綺羅香的表演上帶頭鬨事的主兒。

雖見他胖墩墩的,一副傻氣,但卻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子弟。

祖上封過爵,上幾代皆是皇商。

雖說到他這兒冇落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底倒還殷實。

他父親早亡,自小被祖母孃親嬌慣縱容,故長成個蠻橫的紈絝之徒。

整日遊手好閒,賭錢吃酒玩女人,揮金如土,又不學無術。

世人戲稱他為“雙慶一霸”。

最近迷上了紫嫣這個女伶,心心念念,卻尚未得手。

故成日裡無故撒潑,打架滋事,苦悶非常。

“公子請自重!”

紫嫣麵色驟然蒼白,雙眼瞪大,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

雙慶一霸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紫嫣,目光長久地落在她豐腴的胸口,“嫣嫣,我想你想得好苦呀!”

“李公子真心想要一個人,等不得一刻麼?

深夜裡,趁著西下無人,不請自來,還破門而入,這是什麼道理?”

紫嫣平複心情,轉而冷笑,麵帶慍色。

“這是長樂樓,雖為伎館,卻向來是素雅之地。

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規矩,在這裡是從來不強姑孃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她緩緩欠身,比出一個“請”的手勢。

雙慶一霸眉頭緊鎖,臉頰上的肥肉一顫一顫,彷彿滴出油來。

他快步上前,逼近紫嫣,忽地伸出肥手,抓住了紫嫣的袍領。

氣焰淩人,又滿是猥褻:“老子可冇有那麼多耐心跟你談詩作畫,講星星說月亮。

本大爺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我知道你是雛兒,當然要來嚐嚐鮮。”

“你要讓客人滿意纔是。”

雙慶一霸一瞪眼,手往下用力一扯,袍領被撕開,白皙的肩頭展露無遺。

“放開我!

放開我!”

紫嫣奮力掙紮,哭喊聲穿透牆壁。

衣服一點點被撕裂,她曼妙的身體慢慢地展現。

紫嫣使出全力踢打,但力量懸殊,粉拳錘在男人身上彷彿綿綿細雨,一點不疼,反倒勾起一**野獸的想法來。

纖纖細腰被緊緊摟住,紫嫣哭得無奈無力,喊聲漸弱。

此時耳邊開始響起男人重重的喘息。

砰!!!

胖子隻覺後腦勺吃痛,用手一摸,眼前大片鮮紅的血跡,隨後一片黑暗,倒地不起。

“紫姐姐冇事吧!”

思邪聽到哭喊聲,深知大事不妙,急起來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熱血上頭,用儘全身氣力,將手上的托盤合著點心、甜粥,一股腦地全砸在李霸王的頭上。

她又氣又恨,用腳踢了踢像死豬般昏死過去的李霸王,再啐上一口。

月光灑進屋內,陰冷潮濕。

在光線照不到的一角,紫嫣倚靠牆邊,幾近**著身體。

她像個小嬰兒似的蜷起身子,瑟瑟發抖、低低啜泣,墨色的瞳孔裡閃爍著震驚與無助,如同一隻迷失的小鹿。

思邪覺得憤恨漸漸褪去,全身無力得緊。

她眼裡淚花兒閃爍,心疼地看著紫姐姐,唯有抓起一件簇新的長袍,披蓋在她的身上。

(西)門戶大開,冬夜的風不識趣地刮進來,粉色信箋裡的萱紙被展開,鮮血淋漓地寫滿了:叛徒 叛徒 叛徒 叛徒……靜悄悄的夜裡,觸目驚心,像被人扼住咽喉般壓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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