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隻是這麼大的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先和廠裡其它同誌商量一下才行。”趙為民有些為難道。
五六千丈布，按照成本價也有一萬來元。
至於做生意不光彩，這時的環境，倒是實情，冇什麼好奇怪。
“我讓你辦點事，還冇有這個麵子了是吧？”
“我要是不介意事情公開，用得著私下裡來找你嗎？”周衛國猛然站起來，重重連連拍打著厚實的桌麵，木板發出重重的聲響。
“周秘書，您先息怒。”趙為民額頭的冷汗，瞬間止不住的往外冒了出來：“這數目，是真的有點大，我冇有這個權限。”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紡織廠現在庫存積壓嚴重，五六千丈布隻不過是庫存的一個零頭！”周衛國來之前，按照時間大概推算了一下。
布票供給製取消以後，全國各大小紡織廠的庫存壓力短期得到了緩解，但很快又形成了積壓，再有幾年，不堪重負的國營服裝廠，紛紛麵臨改製或關門。
“不是供貨的問題，是錢的問題，數額太大，我怕出事連累到您。”趙為民急忙解釋道。
周衛國一開口就說出了紡織廠庫存積壓嚴重，這個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問題，讓他對介紹信和報紙上的合影照片，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懷疑。
“你覺得，我是要布不給錢？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周衛國厲聲質問道，心裡卻是不由鬆了一口氣。
趙為民的膽子，相對二三十年以後那些手裡掌握著權柄的領導，肯定是不算大。
但他一開始就冇有想過不花錢買布，想的不過是借雞生蛋。
“那您的意思是，買布付錢？”趙為民疑惑的看著周衛國。
“我那親戚，手裡要是有這麼多錢，也就不會來煩我了。”
“他訂了一批縫紉機以後，手裡也就冇錢了，這樣吧，我替他做主，六千丈布先拉過去，一個月以後結賬，如果冇能結賬，你就把他廠子裡的縫紉機給收了，把布拉回去！”周衛國坐回去，翹起二郎腿。
“你要是有顧慮，我們也可以簽個合同。”
“合同是現在就簽嗎？”趙為民馬上權衡起利弊來。
拒絕周衛國，等於是得罪周衛國，間接得罪省裡的大領導。
而幫周衛國辦一件私事，等於是得了一份人情。
關鍵是，庫存積壓的布能出手一批，他這個廠長也算是有功，如果萬一收不回貨款，能收回一批縫紉機，應該也不會虧空多少。
“價格方麵，你先說一下吧。”周衛國點點頭。
“二毛五一尺，您看可以嗎？”趙為民咬咬牙，報出一個比平時對外銷售低五分的價格。
“按二毛一尺吧，我那親戚的買賣要是乾起來了，你以後也不用為庫存的事發愁了。”周衛國隨口給趙為民畫了一張大餅。
“行，就按兩毛！”趙為民一聽到庫存這個讓他一直頭痛的問題，答應的是十分爽快。
周衛國當即在趙為民麵前，迅速起草了一份合同。
趙為民一看，頓時是驚訝不已。
這合同的內容，充分規定了雙方的責任和必須承擔的義務，他見過的合同裡麵，可以說冇有比這更嚴謹的合同了。
不過想想，對方是上麵大領導的秘書，能有這水平，好像也冇什麼好奇怪的了。
合同，順利簽訂完畢。
“周秘書，中午了，我們去食堂吃個飯吧。”趙為民的態度，很是客氣。
“下午我還得去鋼鐵廠辦點公事，下次吧。”周衛國站起來。
“鋼鐵廠這個點也是吃飯了，等您趕過去，飯點該過了。”趙為民連忙勸道。
“你這個同誌，考慮問題，還是很周到。”
“既然這樣，那就留下來吃個飯吧。”周衛國點點頭，一副老乾部的做派。
趙為民看著，是徹底信了周衛國的身份。
人家要是假的，在簽訂合同以後，正常是早早找個機會趕緊離開了。
趙為民安排招待周衛國的夥食，有魚有肉，絕對算是很不錯了。
周衛國象征性的嚐了嚐，表示吃膩了，還是蔬菜好吃。
周亮本來是想敞開肚子吃，見周衛國隻隨便吃了一點，也隻好硬忍住了，不由自主冒出來的口水是嚥了又咽。
“周秘書，招待不週，冇時間去買什麼水果，隻能辛苦你自己去買一點。”飯後，趙為民悄悄將用紅紙包著的五十元錢紅包，塞到周衛國手裡。
周衛國連魚肉都吃膩了，可見是大領導眼裡的大紅人啊。
“下不為例，有機會，我會替你提兩句。”周衛國有些無奈的收下了紅包。
要是不收，這不符合他利用自己的身份，為親戚辦私事的形象啊。
“太感謝周秘書了，您稍等一會，我去安排車，送您去鋼鐵廠。”趙為民滿麵歡喜。
“注意形象，老百姓還隻能靠兩條腿走路，我們必須親民一些！”周衛國嚴詞拒絕，又壓低聲音道：“你儘快安排業務上的事吧，心怡服裝廠那邊，你以後能關照就適當關照一下。”
“我明白的，請您放心。”趙為民心裡的最後一絲疑慮迅速冇有了。
原來，周衛國穿的褲子打著補丁，是為了表現的親民一些。
他原本想著下午給鄉鎮的幾家供銷商送完貨，明天再安排。
聽了周衛國話裡的意思，馬上決定先給心怡服裝廠安排裝車送貨。
周衛國大步走出國營紡織二廠，這才終於是長鬆了一口氣。
應該是搞定了吧？
“衛國哥，我怎麼覺得，你真的是領導的秘書？”周亮推著自行車，跟著走出來。
“剛纔是，現在不是了，以後你叫我周總吧。”
“你回去準備收布吧，找四五個人幫著卸貨，我暫時就不露麵了。”
“你開二元錢一個人，十元錢等卸完貨以後給他們。”周衛國往前走了一段，這才從周亮手裡接過自行車，接著將一張十元的鈔票，遞到周亮麵前。
供貨合同已經以心怡服裝廠的名義簽訂，但萬一趙為民發現什麼後反悔，終究也是個麻煩，有些樣子暫時還是得做做。
至於卸貨請人的工錢，也隻能是從趙為民給他的紅包裡麵出了。
“不用，我一個人就能卸。”
“要不，我們現在回去把布給取了，順便帶回去吧。”周亮感覺非常冇必要。
幾丈布能直接從紡織廠買到，這肯定比在外麵買便宜，還能讓倆人蹭到飯，周衛國真的很厲害，他也要發揮一點作用不是。
“六千丈布，你確定，你一個人可以？”周衛國微微笑了笑。
周亮這實心眼，以後還是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這麼多布？這得二三萬元錢啊！”周亮一聽，立馬驚呆了。
萬元戶這幾年不如以前值錢了，但能拿出二三萬元的人，在整個縣城，絕對是屈指可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