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雲笙在看阿拉丁神燈時,嬌滴滴的跟父親撒嬌,說她也想要一個神燈。
父親問她,如果你有神燈,你想許什麼願望?
那時的雲笙掰著手指頭,很認真的想了半天,最後垂頭喪氣的歎了口氣。
父親笑問:“怎麼了?”
她回:“隻能許三個願望,每一個都很珍貴,我捨不得許。”
二十三歲的雲笙,在夢裡夢到了那一天,她毫不猶豫的掰著手指頭,仔仔細細的伸出第一根,嘴裡唸叨著。
“第一個願望,十五歲的時候不要生病。”
然後又伸出一根:“生病的話不要住在南關醫院。”
最後鄭重的掰出最後一根手指頭,喃喃道。
“不要因為好奇,去打聽住在隔壁病房的那個眼睛失明的小哥哥,對了,他叫厲西爵。”
如果她這一生,不遇到厲西爵,或許會很平凡,會很順暢,會很無趣。
但一定不會這麼撕心裂肺,了無生氣。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後來雲笙無數次在想如果。
可惜,這世界上冇有如果。
那晚大吵一架後,厲西爵又是很久未歸。
雲笙也冇有精力胡思亂想。
他和唐染在如何卿卿我我,在如何你儂我儂。
每天被孕吐和嘔血折磨下的雲笙,已經冇有心思去羨慕嫉妒了。
張嫂還是留了下來,每天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托他的福,有張嫂的悉心照料,雲笙纔不至於死在公寓裡。
化療還在定期做。
隻是每去一次醫院,簡樾看她的眼睛裡便多一份不捨和哀傷。
雲笙知道,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麵見一次少一次,按照一週一次算下來。
最好的情況是,她還可以再見簡樾十二次。
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熬不過去了。
一個正常人做化療都極其痛苦,更何況她還懷著孩子,每次化療出來,都像是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渾身濕了個透徹。
簡樾牽強的跟她開玩笑:“算起來,這已經是我把你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第六回了,都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那你豈不得嫁我六次?”
雲笙虛弱的躺在病床上,目光卻清明的落在他身上。
“我欠著你……我記著呢,下輩子……”
“下輩子,我會做第一個出現在你生命裡的人。”
簡樾接過她的話,認真的承諾。
不要她報恩,不要她施捨。
要做第一個出現在她生命裡的人,像這輩子的厲西爵一樣,成為她的唯一,她的丈夫。
雲笙輕輕閉上眼睛,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下輩子,他們都要擦亮眼睛,好好的看準了。
“小笙。”
“嗯。”
“下次做化療時,不要來承利了。”
簡樾的語氣很平和,就跟之前陪她聊天時隨口說出的話一般。
病床上的雲笙卻唰的睜開眼,瘦到脫像的臉上,一對本該清亮的眸子裡落滿霧氣,灰撲撲的,卻盛滿恨意。
她多聰明,一丁點的異常就能嗅到不對勁。
強撐著坐起身,沙啞著聲音問:“你是不是遇到事了?”
簡樾想要含糊著帶過去,被她肅然著一張小臉,喝了一聲:“簡樾!告訴我,彆讓我當傻子!”
“我被吊銷醫生執照了。”
雲笙瞳孔驟縮:“為什麼?”
作為上過名人訪談節目的最年輕的外科醫生,簡樾在醫學上的成就有目共睹,這樣的好醫生,為什麼會被吊銷醫生執照?
忽而,腦中一穿而過的細弦,將要忽略的記憶串聯起來。
勉強倚坐著的人渾身劇烈的顫抖,下唇咬到破皮出血,眼裡的恨意劃破空氣,濃烈的要化成型。
“是因為唐染買通陳光,給我開阿司匹林的事嗎?”
檢舉信是簡樾寫的,證據和資料是他整合的,一舉捅到了司法機構。
能從司法機構的手裡,將事情壓下來,並反追究簡樾的責任,吊銷了他的醫生執照的人。
除了厲西爵,雲笙再想不到第二個了。
所以,他不僅知道了唐染的所作所為,還幫著銷燬證據,反過來對付簡樾。
心口像塞了一塊巨石般鬱堵,雲笙按著心口,呼吸艱難無比。
簡樾驚駭的聲音響在耳側,卻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朦朦朧朧的,聽不真切。
“小笙,聽我說,深呼吸,吸氣,吐氣……小笙!小笙!”
累極了,要是什麼也不管,就這麼睡過去該多好。
光是這麼想著,身體已經提不上半分力氣了。
鬆軟下來的身子冇了阻力,從喉間嘔出一口血,便再撐不住,沉沉陷入黑暗裡。